凌晨三点,秋山被刷拉拉的声音吵醒。
秋山一动不动地趴着,耳朵细细分辨,那些声音越来越大,从四面八方缓缓接近,秋山皱眉思索片刻,忽然意识到那声音是什么。
他浑身发冷,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地听着纸人向自己靠近。
柜台是玻璃的,里面整齐地放着码好的骨灰盒,秋山目光散乱地望着柜台,正思索自己是抬头还是装死,只一晃眼的功夫,一张惨白的纸人脸就顺着玻璃缝隙蹿到他眼皮子底下,倒着和他对上了眼。
操!忘了纸这东西根本没有厚度哪都能钻!
秋山被吓出满身白毛汗,大叫一声跳起来,更多僵笑的纸人无孔不入地贴上他的皮肤,明明是纸,沾上之后却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用力都撕不下来,眨眼的功夫,秋山便被纸人爬了半身,纸人抱住他的双腿,他动弹不得,只能站在原地,而更多地争先恐后,往腰上胸口涌去。
秋山头皮发麻,纸人的力气奇大无比,就这么一会,他就感觉腿骨在嘎吱作响,等它们爬到胸口,折断了肋骨……
他嘶了一声,挣扎着去拿桌上蜡烛,腿没法动弹,只能竭力探出手臂,指尖在玻璃上滑动几次,都与蜡烛险险擦过。
这么一会功夫,纸人已经爬到胸口,秋山几乎没法呼吸,明明在大口吞进空气,可肺被牢牢箍住,无论如何也吸不进空气。
秋山快窒息了,脸憋得通红,他咬咬牙,心一横,整个人直愣愣地朝着柜台倒下去,胸口狠狠磕了一下,人体的重量撞翻了柜台,蜡烛的火光闪了闪,如秋山所想,纸人畏惧火光,稍有松动,抓住机会,他大叫一声抽出手来,一把攥住蜡烛,胡乱地燎向身上的纸人。
纸人如有意识,吱吱叫着潮水般褪去,但仍不肯离开,只蛰伏在火光之外,仍望着秋山蠢蠢欲动。
秋山喘了口气,抬眼去找翟建中,翟建中的状况比他想象得更凄惨。
纸人几乎将他包成了木乃伊,连脸都被封得严严实实,而他身上大量的汗水又将纸人沁湿,湿透的纸张紧紧压住口鼻,没法呼吸。
翟建中的挣扎越发微弱,秋山小心护着火光走上前去,救下了翟建中。
纸人们缓缓爬开,翟建中抽搐着倒在地上,狼狈地捂着嗓子呛咳。
秋山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身后纸人的动静越发嘈杂,秋山迟疑一瞬,转过身去。
朦胧的月光照进橱窗,无遮无拦的映出满地贪婪的纸影。
秋山咽了咽喉咙,让开一步:“……翟建中。”
“啊?”
“那对纸人,不见了。”
秋山苦笑一下,冲他举起手里的蜡烛,那蜡烛已经烧了大半:“但那不是当务之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有三根蜡烛,能不能撑到天亮。”
他们在老头的休息室里翻出了大半盒蜡烛,估计是卖剩下的,一根普通的白蜡烛一小时就能烧完,他们晚上已用了不少,如今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两根半。
秋山扫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零八。
三个小时……
秋山与翟建中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忧心忡忡。
五点,男女纸人幽幽地出现在门前,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紧紧攥着蜡烛,所幸,他们也并未作出什么冲突举动,只平静地回到了橱窗之中。
随着男女纸人的归来,其余纸人也恢复成了站立的死物。
秋山松了一大口气,靠倒在椅背上,翟建中把第三块吸饱汗水的毛巾放到一边,拿起第四条挂在脖子上,神情很凝重。
想着就算熬过了今晚,明晚又该怎么办?
凌晨七点。
挂着黑眼圈的两人心情沉重地走出纸人店,前往一楼小吃店就餐。
屋里坐了三个人,神情很疲惫,穿着湿透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贴着头皮。
秋山一愣,没来得及问,便听三人开了口。
“新人死了。”伍子楠看了秋山一眼,神情困惑,“……但那蜡烛明明没有熄灭。”
宁暖用菜单扇着风,神色愁苦:“昨晚我们等着接菜呢,听见敲门声打开一看,是两个纸人,哎哟,可给我吓的。”
谢泽宇抱着水壶咕咚咕咚喝水,咽下最后一口,他抹抹嘴巴:“而且一直出汗,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边说着,看见浑身干爽的秋山,忽然一愣:“秋山大哥,你……”
秋山看着这一屋子的人,目光掠过冰箱,里面放着碗用保鲜膜封起的炒饭,电光火石间,秋山恍然大悟。
如果说,他与这四人之间有唯一的差别的话。
“……我昨晚没吃饭。”秋山没头没尾地说。
四人先愣了愣,随即心头发冷地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七天。”谢泽宇苦笑起来,“不吃饭,光喝水,还拼命出汗,还要躲鬼找鬼……”
“我看列车,是不想要我们活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