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可畏啊。”
伴随着识种的消散,束缚识种的封印也随之失去羁绊,幻化成纷扬的光点,与黑色晶子缠绕着,向天空飞去。
片刻后,现场干干净净,连识种身上那散不掉的腐肉腥味都消散了,山间晚风一吹,恍惚间当真有噩梦后惊醒的感觉。
“那个...男人呢?”
林春池出神地盯着空荡荡的地面,仿佛要从泥土沙石中找出个身材壮硕的成年男子一般。
“没啦!”
老道士嬉皮笑脸地走上来,眯着眼睛不住打量先前符阵所在的地方,“这种鬼东西附身到人身上的那一刻,基本就可以给那个人判处死刑了。”
林春池心脏陡的一跳,“前辈的意思是?”
“识种的强大,是人类躯体无法抵抗的,在二者相融的时候,便是同生共死的境地,这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同生共死。
林春池薄唇抑制不住地颤了颤。
闻声赶来的阿彩和金珏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也就是说,如果要杀死识种,寄主也会跟着一起死去,”金珏顿了片刻,方才一字一句地接着说,“是么?”
老道想也不想地点头,“当然。”
旋即他也看到这三个年轻小姑娘面若死灰的表情,察觉到些异常,虽不明白缘由,还是补充道,“不过也出现过寄主和识种共享身体的情况,就是说二者皆可保持自我意识,可惜这种情况并不多。”
场内仍是寂静一片。
“这已经是,人类可以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抗争了对么?”林春池问。
老道点点头,“按道理是这样的,但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死规则,鬼怪第一次出现在记载中时也不长这样,那是迄今已有几千年的漫长历史啊,世事难料,也不好把事情说死。”
即便老道难得正经地给出一点希望,林春池三人仍是心情沉重。
无他,裴悠悠。
裴悠悠就是个被识种附身的人类,还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地离开了。
阿彩看向金珏,金珏也很委屈。
“我是确定了啊,她眼中没有鬼物的气息,被识种附身怎么可能没有鬼气?”
“你是不是散光啊?”
阿彩语重心长。
“我散什么光,我就是散太阳离那么近我也能感受到啊!”金珏本就被这一出吓得魂不守舍,眼下又被质疑专业性,难免有些炸毛。
林春池努力平息一股接着一股的寒意,目光停留在空荡的地面上,却已没时间为那壮硕青年感到悲哀,脑袋中乱成了一锅浆糊。
“你有问过你家长辈...”林春池轻轻地开口,“有关于识种能否拔除的事情么?”
“我...我没有啊,关键是结印玄师有自己的一套判断鬼物的标准,而且家里只教了我如何结印如何抹杀识种...倒是没提过寄主会怎样...”
金珏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是基本常识啦,你们这些小辈都没经历过什么风浪,想必是教育方面出现了漏洞。”老道插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林春池哑然说不出话来,近几十年的和平年代,确实让她们这一代年轻玄师在知识储备上稍显薄弱。
老一辈觉得寄主与识种同生共死是常识,常识反倒是更容易被忽略。
那么现在裴悠悠到底是人是鬼?
林春池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若真的是鬼,又是如何骗得过结印玄师?若是人,她又是如何做到的?
这中间漏掉了哪个环节?
在酒店五楼发生的事情过电影似的从林春池脑海中闪过,每一个惊悚可怖的画面,都是她不愿意提及的噩梦般的存在,眼下却不得不逐帧分析。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却听金珏又小声嘟囔了一句。
“而且当时我还问过师文姐,她说只看瞳孔就可以判断是否有鬼物附身......”
师文?!
林春池瞪大眼睛。
耳边传来阿彩的吐槽,“师文又不是老祖宗,你干嘛这么信她?!”
“可我们家的手册上也是这么写的啊!我不是信她,我是看你们都挺信她的,所以才说的...”
师文说得没错,金珏也没错。
但有的时候,谎言也可以用真话的方式说出来。
林春池全身在一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那些看不清的谜团再次浮现,一条条线交织汇聚,看不清方向。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睡了过去,只有红衣女鬼醒着,阿彩睡着了,杨越睡着了,自己也睡着了......
裴悠悠当时也睡着了么?
师文...又是真的睡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