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开灯,只能接着客厅的灯光看到林春池僵直的背影,沉默无言地站了好久。
“我没什么胃口,”林春池压下喉咙的酸涩,自然地接过话,“你们先吃吧,我和张嘉联系一下。”
“那好,快点哦,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房间再次恢复寂静,林春池深吸一口气,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按下了给张嘉拨号的按键。
九岁那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信念崩塌的滋味,尔后又经历过一次。
便是在发现于清秋以身饲鬼时,彼时的于清秋,是老师,是和蔼的叔叔,是强有力的保护伞,嫉恶如仇是非分明。
可当她看见他把手臂送到恶鬼的口中,疼痛并未激起他的求生欲,脸上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于清秋素日里一口一个‘人鬼殊途’,‘鬼物肮脏’,‘鬼乃十恶不赦之秽物’,林春池自然也潜移默化地受到这种思想的影响。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信于清秋了。
直到遇见师文,她方才真的放下心中芥蒂去接触鬼怪,也尝试着去感受鬼怪的绝望。
师文于她,很难得。
“喂,春池呀,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电话那头传来张嘉温和的声音。
“嘉姐,”林春池眼睛直直看向窗外,嘴角的笑意却不减,“听说你要开机了,准备的怎么样啊?”
师文于她,是难得的精神支柱。
林春池是将这个便宜师姐,当做目标,当做尊敬的偶像来看待的。
这种精神支柱,林成国也算一个。所以她小心翼翼地不去拆穿林成国的谎话,陪他去演这场戏。
也不敢去问,她怕那个女人出现在地下室,会和林成国有关,无论真相如何,她都承担不起。
至于师文,她了解的太少了,需要一个真相来将精神支柱立起来,才好。
“挺好的呀,怎么,想来玩玩?”
张嘉一向很喜欢林春池,可涉及工作的事情她公私分明,是以眼下的话便不是客套,如果林春池说想去,她定会给出个角色,来供林春池玩玩。
“我这边还没完事呢,”林春池收回目光,背过身倚着窗台,“我是想问问问,我给你介绍那演员表现怎么样。”
“哎呦挺好的挺好的,小姑娘蛮能吃苦的,”张嘉笑起来,“这次要拍的是个舞蹈家的人生,需要下功夫练功的,别看她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吭声,蛮有韧劲的!”
林春池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爱才之意,便弯了弯嘴角,“那就好,我还怕她娇生惯养的您不满意呢。”
“没有没有,再说了,春池你推荐来的人,我肯定是放心的呀,”张嘉笑吟吟地说,旋即声音一低,带着些调侃的意味,“不过咱们私下里说,这小姑娘,口味可够怪的。”
口味。
林春池扶着床头坐下,声音听不出异常,饶有兴趣地问了句。
“哈哈,前天我不刚到这边么,就想着聚个餐,小年轻多就自己弄了点食材涮着吃,主要是我这个电影吧,主演都是舞蹈生设定,所以基本上都聚齐了,在这边练着呢。”
林春池及时地做出回应,倒也习惯了张嘉的唠叨,这个年近四十的女导演,才华横溢,但处熟了就暴露出点话痨的属性。
当年拍电影的时候还不怎么明显,后来随着二人交往更多,便也顾不上什么名导的气场了。
说到兴头上,两个小时不是问题。
“贵州这边地大物博,剧组的一个舞蹈老师是本地人,带着我们寻了好些吃的,还有不少是我见都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林春池挪了挪屁股,完全没心思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又不好打断,只能用拖鞋踩鱼嘤嘤玩。
柔软的鞋底轻轻搭在鱼嘤嘤肚皮上,还在睡梦中的小东西翻了个身,将肚皮暴露在空气中,短小的四肢伸展开,像个翻了壳的乌龟。
林春池不由得一笑,有一下没一下地踩着,感受脚下传来的极富弹性的触感。
“...你都不敢想,她吃了八盘鸭血,整整八盘,剧组十几号人一块没捞着,全进她一人肚子里了。”
鸭血?
林春池一愣。
“谁?”
“悠悠呀,啥也不吃,就吃鸭血,有的刚下锅沾了下汤就夹出来了,哎呦口味真不一般。”
心里猛地一咯噔,林春池一脚踩进了鱼怪柔软的身体里,翻了壳的乌龟眼下变成充了气的乌龟。
“嘤!”
鱼嘤嘤激烈抗议。
可向来对它很好的林春池像是没听到一样,呆呆地坐着,失魂落魄的样子。
吃鸭血,识种饿了会吃鸭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