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长汀和云虚让之间的关系又很匪夷所思,他从不上朝阳派,对朝阳派上的是非熟视无睹,甚至乐于坐山观虎斗。
似敌非友啊。
“那顾长汀平时在青陵都做些什么呢?”沈秋练好奇道。
“好像也没做什么。”饱死鬼说。
吊死鬼插嘴道:“他就守着那棵老槐树,哦,还有那个小二楼,他睡觉都在那个小二楼里,偶尔出去采采药什么的。”
小二楼?
沈秋练猛地想起了那天,她看见顾长汀从那小二楼里走出来的样子。
很阴郁。
同一日她还迷失在了顾长汀遮天盖地的神识当中。
“小二楼里有什么?”沈秋练道。
两鬼对视一眼。
“不知道不知道。”
这家伙分明满脸写着“知道了也不能说”。
这黑心大夫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偏偏游戏原剧情中又不曾交代,沈秋练有些费解,不知道自己应该跟顾长汀如何交往才得当,她试图跟顾长汀交心时顾长汀总是距她于千里之外。
“姓顾的有老婆么?”她忽然问道。
“啊?这——”饱死鬼和吊死鬼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这是绝对不可能有的。”
“不会吧?”沈秋练眯眼,把沈辽的话搬出来说:“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有一门看家手艺,怎么会找不到老婆呢?”
“拉倒吧,他那哪是看家手艺啊!我们以前经常看到他从外面拖尸体回来练针灸,还在尸体上头种花种草!”
“他房里还有个等身骷髅,他经常对着那骷髅比划来比划去,不知道是不是他杀的人呢!”
“他这种作息,跟妖怪一样,能有老婆,猪都能上树。”
“鬼看到他皱眉头都要吓死了,一般女人看到他,不立刻掉头跑吗?”
这俩鬼聊起顾长汀的吓人之处简直如数家珍。
沈秋练道:“我感觉还好吧......除了嘴毒了点。”
“那是他对你!”两鬼大声说。
吊死鬼说秃噜嘴道:“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像那个谁——”
沈秋练:“哪个谁?”
“那个……”吊死鬼张口结舌,然后用力抬脚踩住了自己的舌头。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两个鬼吓得当即穿墙而过,一溜烟没影子了。
沈秋练抬起头,看见青衣公子站在门口,端着一碗药,脸上神色淡淡。
“喝药。”顾长汀言简意赅。
沈秋练没动。
顾长汀又道:“最后一顿了。”
这是逐客令?
沈秋练茫然了一瞬,随后肯定,这就是逐客令。
沈秋练心里说不出是啥感觉。她在二十一世纪活了那么些年,没谈过恋爱,自然也不知道心动会使人自然而然变得卑微,所以面对顾长汀这不冷不热公事公办的态度,深藏的那份又矫情又可笑的情绪炸了,化成无形的暗火。
“不喝。”她跳下床,“我在你这儿待的时间够久了,要回去了。”
顾长汀微微一愣。
“你急什么?差这一顿药?”他说。
“流芳师兄结丹了,我还没来得及去说声恭喜。”沈秋练胡乱扯了个理由,“去晚了显得我没礼数。”
顾长汀的额角抽动。
“那随便你。”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只是死在外面别怪我,毕竟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弄得到这幽罗草。”
“不怪你。”沈秋练说:“我们非亲非故,你为我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在做慈善了。”
说完,她当着顾长汀的面摔门而出。
顾长汀在床畔静坐了片刻,深深地吐纳,后一拳捶在枕褥之上。
未几,他颦眉道:“滚进来。”
饱死鬼跟吊死鬼颤颤巍巍的在窗外冒了头。
“做什么?”顾长汀冷冷道。
”那什么......饱死鬼哆嗦道:“顾大夫,你生气归生气,可千万别把那幽罗草汤随地乱泼呀!”
“就是就是。”吊死鬼说:“那玩意儿能下泄至阴至邪之气,咱们几个除了几两可阴魂啥也不剩了......被误伤多不好。”
饱死鬼比他会说话多了,“主要是......这幽罗草每半个月都要用龙血浇灌,来之不易,你暂时用不着,可以冰镇着,过些时候再用嘛!要我说那小姑娘有点忒不识好歹了,要不咱们去跟她说说,让她回来,别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无妨,左不过也是拿她试试药性。”顾长汀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要动碗的意思。
饱死鬼松一口气,听吊死鬼全然不过脑子道:“就是口是心非!”
顾长汀幽幽的横过眼来。
吊死鬼浑身一凛,只觉得头顶电闪雷鸣,惨叫一声跑了。
饱死鬼闷声长叹。
“你叹气是什么意思?”顾长汀道。
“啊......”饱死鬼还是难得听顾长汀主动关心,哆嗦了一下道:“就......觉得......”
“觉得什么?”
“你挺纠结的。”
“我纠结?”顾长汀道:“你指什么?”
饱死鬼生前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吃喝玩乐,见过的人和世面都多,斟酌着词句道:“对沈姑娘的态度。”
“她?”顾长汀屈指拨了一下沈秋练睡过的褥子,“她就是个麻烦精,偏偏长着那么一张脸。”
“所以你这么口不对心,言行不一,就是因为万剑宗主的脸让你把持不住?”饱死鬼道。
顾长汀:“你说谁把持不住?”
他像是发火了,语气变得锐利,但却没有什么危险的行动,饱死鬼在窗台上飘荡了一会儿,哄小孩儿似的:“哦哦哦你没有把持不住。”
“我只是觉得她体质难得,是个绝佳的试验品。”顾长汀道:“能助我早日达成心愿。”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饱死鬼道:“沈姑娘的血中有剑气,人又和万剑宗主长得一毛一样,没准儿是万剑宗主的转世呢?”
“你还懂转世一说?”顾长汀幽幽横目。
饱死鬼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懂,我也就是以前多听了几场书,乱猜的......”
“是转世又怎么样?”顾长汀反问。
“转世......就.......抓紧机会。再续前缘呗。”饱死鬼说。
“那你觉得今生和前世,是一样的人吗?”顾长汀道。
“长得一样......那还不一样吗?”饱死鬼茫然道。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顾长汀说,他笃定且坚定,眼底流露出丝丝缕缕的凄清悲凉:“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万剑宗主了,我像对她那样对待旁人,哪怕长得一模一样。”
虔诚、尊敬,想要燃烧自己的身心去侍奉和保护她。
“像是什么奇怪的替身文学。”饱死鬼小声说:“但比起移情......复活万剑宗主要难上千倍万倍,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有什么难的?”顾长汀道:“我也没有为难自己。”
“你一会儿克制,一会儿又克制不住......先前铸剑炉出事你在房里转来转去,地砖都快踏破了。”
顾长汀一记眼刀飞过来:“你再说?”
饱死鬼:“......”他比了个“叉”在嘴上,不吭声了。
“我明明克制的很好,分寸得当。”顾长汀说:“她说要走,我一句也没挽留,到底是朝阳派的人,得跟他们把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
饱死鬼不敢开口,只腹诽说你怎么那么自豪呢?
须臾间,外面传来沈秋练的一声惊呼。
顾长汀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来,化作一道青影掠出了房门。
饱死鬼被他带起的这阵疾风吹瞎了眼,好半天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分寸得当,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