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身荷包里的钱都用完了,浑身上下却有玉佩玉簪琉璃器,这个金镯是其中最拿得出手的一个。
不等牛车大哥欣喜又迟疑地道谢,她已经一瘸一拐地拉着伏空青往万人拥挤的巷中跑去。
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
这样从老祖宗口里传下来的规则,荣简还是非常门儿清的。
在热热闹闹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人群中,荣简快速地把伏空青拉到自己身边,紧贴着青年,她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伏空青沉默地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很快,荣简先找到了一家当铺,她从自己头上拆钗子的时候,突然特别感恩这位原身徐小姐喜欢钗子,要不是确实人长得好看,总是顶这么一头钗子出门,也是得被人说三道四的。
她边拆边感慨着,倒是另一边的伏空青默然了几秒,轻声问道∶"当掉之后,还会拿回来吗?"
荣简财大气粗地摇头∶"不用。"
几秒后,她补充∶"太危险了。"
那边的伏空青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荣简进了当铺,听着小姑娘不急不缓,又近乎咄咄逼人地和店主杀价,最后一口气以非常不错的价格,打包抵押了五根玉簪。
店主是个中年男人,这时候看向另一边的伏空青,一边数银票,一边嘀嘀咕咕∶"尊夫人可真是个不肯吃一点亏的性子,这位小相公以后日子可得过得紧咯。"
因为在市集中,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伏空青没有带上布条遮住盲眼,此时睁着眼不发一言,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
他愣了愣,才意识到店家这是在和他说话。
那边的荣简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店家你什么心态啊,别随便挑拨我们夫妻感情啊。"
她快走几步,站到伏空青的身边,一伸手就勾住了对方的胳膊,倒是把小姑娘骄纵跋扈的模样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当掉这些钗子,也不是为了我们日子能过得更好点吗?你说是吗,夫君?"
她停了几秒,没等到伏空青的回答,这才猛地想起对方身居高位那么多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变成和她一样的戏精的。
荣简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大脑风暴着想如何自己圆回来,突然被身边的伏空青揽了过去。
盲眼的太子殿下虚虚地把荣简揽在怀里,动作生疏,声音却极为平静∶
"对啊店家,你若再这样说,我家娘子之后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不来你这里当了。"
那边的店家也知荣简刚刚当了的东西属实都是上品,这时候赶紧赔笑∶"嗨,我不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两位都切勿当真,切勿当真啊!"
荣简有些愣愣地侧头看向那边的伏空青,青年的下颚线紧绷着,显然是不太熟悉现下的剧本,神色却非常自然。
荣简强忍住自己笑起来的冲动,拿了那边店家给的银票,心情明朗地与对方道别离开。
两人现下都处在被通缉的范畴之中,但荣简天生心大,又有系统给她一张免死金牌。而另一边的伏空青冷静自持,不知是已经安排好了什么还是正准备筹划什么。
以至于面上看来,两人都极为镇定。
荣简很突然地觉得,说不定现下在大军后面想方设法抓他们两人的男主伏吕律都比他们要急。
她倒也懒得想伏吕律的事情,紧接着买了个帷帽带上,便拉着伏空青来到了他们的下一站。
一皇城中最好的客栈。
懈孟罗::
她兜里揣了新的银票,讲话也多了几分底气,但是把人叫过来之后,倒是犹豫地看了一眼那边的伏空青,在帷帽之下,青年清隽的脸庞都显得有些模糊。
荣简小心翼翼地开口∶"一间上房,再送两套干净衣裳上来。"
她说得极为心虚,那边的掌柜倒是喜滋滋的∶"好嘞客官,等等要搬水上来吗?您二位一看便是舟车劳顿,该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荣简现在开始感谢遮住自己的帷帽了,她轻咳两声,刚想婉拒,倒是另一边的伏空青突然道∶"可否再过两个时辰,稍晚点送上来?"
那边的掌柜连连称''是'',荣简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挽着伏空青的胳膊,暗暗地带着对方往楼上走去。
她给了带路的小二一两银子作为答谢,在后者欢天喜地地离开后,才犹犹豫豫地看向另一边的伏空青。
对方静静站在塌前,终于闭起了一双盲目,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荣简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殿下不会怪我私做主张吧?"
其实,荣简想到来客栈休息,倒是综合过自己看的各类小说和电视剧,突发奇想,朝廷要抓捕犯人,通常都是先大张旗鼓地封锁有关犯人的府邸,然后画一堆肖像画,紧接着便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反倒是客栈这类最容易窝藏犯人的地方,这些横冲直撞的士兵却不会冲进去。
荣简倒是认真想过这个原因,归根到底还是越是好的客栈,越容易住着贵人们,他们这些士兵说到底也就是小老百姓们,若是能在客栈里找到人还好,但如果找不到人,那真的是丢了媳妇又赔兵,冲撞了贵人,少说要被打板子,大了就得掉脑袋。
由此,荣简才会找到皇城里最好的客栈安顿下来,不过伏空青.…
她有些志忑地看着另一边的伏空青,青年也转向她,本身面目沉静,却还是弯了弯唇角∶"无事。"
荣简的心还没放下,就听伏空青道∶
"左右明日,律侯爷便会找到我,我也想要见见他。"
荣简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伏空青正在解开自己的外袍,他现下不比刚眼盲的时候,动作已经越发自然熟稔了,这时候只是轻声道∶
"当日我被大军围住宫内,便以为那天便是我的绝期,给这位律侯爷留了封信。"
这是原著里没有提到过的事情。
荣简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却听眼前这位太子殿下近乎冷静到残酷地说道∶"若我故去,那封信便是一道警告,而现下我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律侯爷只会更为忌惮。
荣简冷静了半晌,但是仍还是有些诧异,她小声问道∶"殿下在那么危难的时间点上,竟然还能想到那些,实属不易。
伏空青的动作在此时却是一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凝滞了几秒,终于含糊地说∶"对于那种情况,我早就做了如此心理准备,也不算什么。"
荣简不疑有他,也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伏空青的衣服也脏了,他虽喜洁,但这时主动让荣简先换,他站在屏障前,依旧还是背过了身盲目闭起,却无法忽视身后的悉悉索索。
客栈挑选的衣裳款式简单,但胜在料子好,摸着也舒适,即使伏空青目盲,荣简还是找了屏障,在屏障后换了衣裳。
小姑娘的动作不快,这时候像是在较劲儿一样,边叹气边在脱衣裳。
贵女的服饰繁复又多绳结,荣简本身看几个丫鬟给自己伺候穿上的时候轻轻松松,没想到轮到自己,倒是费了好大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