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简想到那里就气得牙痒痒的,一时间看着眼前三个开始惨叫的男人,不耐烦地挥手。
男人:“妖女,妖女!”
荣简:“……是圣女。”
她也懒得给这几人解释那么多,转而就用飓风把他们往神殿外退去,不忘加上一句威胁:
“再来的话,就把命留在这儿吧。”
看着那几人离开了她的视野,荣简这才长叹了口气,她一回头,倒是被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瑟修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而把她吓到的,倒不是阿瑟修站在这里这件事,而是对方浑身浴血,不像是出尘的神明,倒像是从地狱深处爬上来的恶鬼。
神明木然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状况,看着眼前少女惊呆的神情,倒是从心底深处,泛上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
‘祂’明明从不会质疑自己的决定,却在那一刻,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惭愧。
‘祂’不应该在感觉到女孩子面临危险的时候急着回来,更不应该在对方已经把危险剔除的时候,近乎贪心地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她回眸,也不……
荣简几乎胆战心惊地看到久未看到过的黑气缠绕在了神明身周,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对方身边,一把扣住对方冰凉的手腕,就要往神殿里进去。
她一拉——
没拉动。
荣简震惊无比地抬头,就看到神明的蓝眸紧紧盯着她不放:“做什么?”
荣简没好气地回复:“帮你擦一擦,你不洗澡的吗?”
她这个问题问出来以后,倒是怔愣了几秒,仔细回忆之后,发现神明好像还真没洗过澡,但‘祂’应该带有自净功能,但这么多血,这个功能估摸着是用不了了。
荣简在那边浮想联翩,联想都到了西伯利亚,倒是阿瑟修,先是顿了顿,这才沉默地由着她的力度,往房间走了进去。
阿瑟修在荣简所让‘祂’坐下的地方坐下,在小姑娘忙前忙后的时候,倒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自己的”卧室。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卧室,最多只能算‘祂’偶尔歇息的地方,只是女孩子来了之后,她需要休息,由此便正式把这个房间用作了卧室。
但是……
在‘祂’不怎么回来的这段日子里,‘祂’几乎要认不出卧室的样子了,她似乎重新装修了一下这个卧室内部,不仅添置了不少放书的架子,还自己搭了个像模像样的衣橱,里面包括红礼服在内,还有不少柏家进贡的‘小礼物’。
而与此同时,小架子的另一边,则放着一个椭圆的器皿。
神明觉得那个器皿有些熟悉,不由眯了眯眼——
“抬头。”
女孩子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响起,阿瑟修下意识地跟着她的指示抬头。
荣简便帮对方擦干净了下巴上的血,她的黑眸撞进了神明的蓝眸中。
荣简一直觉得,对方的蓝眸清澈,清澈到仿佛可以一眼看得到底的地步,但同时,那只是一种错觉,神明的眼眸之中没有尽头。
——但是现在,却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一个她。
荣简眨了眨眼,因为这个之前没有注意的事实,而感觉到心中微微一动。
突然地,她觉得有些懊恼,虽不至于到罪不可恕的地步,但至少也会觉得心里空荡荡得难过。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什么。
她不是来阻止神明成为堕神,被弥斯困着近千年的,反而,她是把这一切推向千年后的结局的罪魁祸首,若堕神的结局是深渊,那她就是那根通往深渊的走廊。
荣简突然觉得喉咙口微微得一哽,她因为这个想法,而感觉到了从心底反上来的疼痛,她眼前一片模糊,有着想要大哭的冲动,却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她突然明白了,阿瑟修当时伸出,却到底没有帮她挡住那支箭的手。
如若她不回到过去,那阿瑟修将不会成为堕神,‘祂’会直接消失,却也不用受这千年的折磨。
可她来到了这里,带着本洁净到无法亵渎的神明,走向了深渊。
荣简在把所有的逻辑理清楚的那一刻,几乎觉得自己抬不起来手来,她无谓地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到最后,她感觉是阿瑟修抱住了自己。
她下意识地侧头,只看到‘祂’紧皱着的眉,动作生疏地把自己揽进了怀中,像是安慰,又像是劝诫一般地用手拍打着她的后背。
‘祂’的力度很轻,荣简却真的像是从这样的小动作里获得了什么一般,她被神明抱在怀中,闻着近在咫尺的血液与某种无法形容的‘神明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东西。
她大口地喘息着,竭力让自己从现下近乎窒息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而紧接着,她看向神明的眸子,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是一双眸子里,却是与温柔极其相似的神情。
荣简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自己福如心至。
她听到自己问道:
“阿瑟修,你是不是可以听到我在想什么?”
几乎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神明眼中的温柔消失不见,‘祂’的眼皮微微上翻,一张清冷的脸直接对向荣简。
下一秒,荣简就听到对方像是叹息一般地说道:
“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想得太复杂。”
荣简:……
荣简:卧槽。
除了简单的这两个字以外,她还在内心的其他地方大骂特骂了起来,而很快,她又马上想起对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声这回事,只能僵硬地让自己闭上了嘴,默默地侧开了头,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刚刚重新被缝起来的布娃娃一般奇怪又刻板。
可就在下一刻,荣简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神明的怀中,甚至两人的姿势依旧极为暧昧,她之前把头搁在了‘祂’的肩膀上,现下……
她感觉到了震动,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动作,几秒后,小姑娘才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了那方的银发神明。
‘祂’居然在笑。
刚开始没有笑出声,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声音一般只是微微震动,而很快,‘祂’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大笑出声,仿佛在那一刻找到了什么发泄的出口。
荣简从‘祂’的怀里挣脱出来,这时候她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祂’疯了’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了。
她大睁着眼睛看神明,正准备开口,那方的神明却像是心情甚好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疯,你也没有。”
荣简:……您是干脆不装了是吗?
荣简麻木着一张脸,在如此关键的节点上,她还是忍不住确定道:
“所以我这是直接把自己那个时代的身体带了过来是吧,所以你其实从一开始就能听到我在想什么,所以你……”
她语无伦次了半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一句话里带了三个‘所以’。
那方的神明难得地极有耐心地点头:“对。”
荣简……
荣简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自从见到神明以来到底在心里暗骂过‘祂’多少回,并且为‘祂’激情创作过多少篇骂人的小作文,还有为了确认对方是否可以听到‘祂’的记忆,而在脑中反复回想那些‘这样那样’的画面。
阿瑟修冷静地伸出一根手指:“是的,那个我也看到了,我很惊讶,未来的我会和你做那些事情。”
荣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她的大脑已经开始罢工,而现在罢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那方的神明主动接过了话头:
“而你刚刚所猜测的那些东西……是的,我觉得你猜得很有依据。”
荣简眨了眨眼,这才肉眼可见地有些沮丧了起来,又听到神明平静的声音说道:
“只不过……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了一些。”
荣简猛地抬头,就听到神明继续道:
“未来的‘我’让你来这里,确实应该是有意为之,但事实上,现在的‘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每个时间轴上的我都是流通的,我们熟知各个时空的‘我们’的决定,我们背负着这个世界,同时也控制着这个世界的秩序,所以,为了一己私心成为堕神,是我自己的决定,也是我自己的罪。”
荣简紧紧皱起眉,她张开嘴,觉得既然大家都拿到了剧本,那至少她该劝阿瑟修几句例如‘祂’不该成为堕神,成为堕神的这些岁月里,‘祂’将会面临多少苦楚——
“这个,就是你没有想到的东西。”
那方的阿瑟修突然笑了起来。
相比起百年后的‘祂’,现下的神明眼神明亮,‘祂’顺应着自己的本心,轻轻说道:
“至少,比起无声地在这个世界上化为飞尘,我更愿意痛苦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然后,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为我的信徒们征战,最后,我还会遇到你。”
荣简:……
荣简:你是个恋爱脑吧?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阿瑟修却突然无声地抬起了头,就在下一秒,那方的神殿有人敲门,荣简便听到柏家人的声音在外面恭敬地响起:
“大人,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说的,祝大家周五快乐,吃好喝好,坚持好,还有二十天咱就过年了
下个世界应该写小将军,给大家缓一缓,相比前几个,这个没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