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收养那个孩子,唯一的条件是你要。”
“抛弃他。”
房子大得就像故事里的城堡。
这里的气氛不是一个小孩子能轻易接受的。
裴旻静静地看着他,薄唇轻言:“你妈妈不要你了,裴旻哥哥会代替她照顾你的。”
“那是我们的妈妈。”时谂愣愣的说。
裴旻淡笑着俯身下来凑近了时谂,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时谂的脸上“她可没有尽到做我母亲的义务。”
时谂浑身轻颤地推开裴旻,眼中泛起水光“我想要我的哥哥,我不要你,呜呜……我要回家!”他冲着原来的路拼命往回跑,却被身后的佣人拦下,裴旻眼神变得危险起来,连一旁跟随的人都不敢说话。
大厅早已没有了母亲踪影。
小小的时谂一下子就哭的惨兮兮,哭声已经可以用沙哑不堪来形容,“妈妈……不要谂谂了……”
小孩失神的眼里找不到任何焦距,泪水滑落脸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身体更是被人抓住任由处置,白皙的小腿贴着冰冷地板,身侧的手都在抖动。
“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家。”裴旻很烦躁,他还是第一次面对烦人爱哭的小孩子。
他睨了一眼旁边的水池,将他的脑袋摁下去应该会听话一点,但那张漂亮的脸多半只会带着恐惧看他。
“她还要你的话就会回来找你。”
哭得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的时谂,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裴旻,呆呆地问出口“真的吗?”
六岁的裴旻身边至此多了个弟弟。
但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同龄人能比得过他,家世、财富、唯独除了这个一受欺负就喊时臻的弟弟。
直到后来。
他设计一群人去堵时谂,然后挡在时谂面前一个挑着十个人打,嘴角挨了一拳变得青紫。
那是时谂第一次哭红了眼喊他哥哥,泪眼朦胧地抓紧了裴旻胸口的衣服,紧紧的抱住他身体还在轻颤着。
嘴里还在凶巴巴的说不许打他的哥哥!
自那以后时谂就是他的小跟屁虫。
裴先生很爱喝酒,只要裴先生一出差归来半夜客厅除了他几乎没人敢待在那。
十岁的时谂第一次晚上撞见裴先生。
大厅里漆黑一片。
刚好迎上迷迷糊糊下楼喝水的时谂撞过来的视线,裴旻告诉过他不要撞上他父亲。
时谂转身就想跑回房间里。
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暗哑的声音。
“坐。”
时谂慌乱的转过身抬起眼。黑暗中裴先生滑动着沙发上遥控器开了灯,眸色暗沉。
尽管时谂坐立不安,但还是很乖。
空气里的酒味浓郁,在鼻尖萦绕肆意乱窜,裴旻告诉过他,他父亲如果回来的话晚上十一点会在大厅里喝酒,一喝就会砸大厅里的东西,这些他都习以为常。
时谂为了避开这个时间点还专门看过时间,要不是他实在是口渴也不会跑下来,而且现在是午夜两点多。
醉意翻涌,裴先生揉了揉眉心。
眼前的孩子生的很漂亮,雪白的肌肤就像是美玉一般泛着层莹莹的光,那女人选择培养的天真善良的孩子。
毫不留情地抛下他的孩子,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裴先生沙哑着声音问“你的父亲是什么样的?”这是裴先生第一次问他父母的事,时谂仰起脑袋说,“爸爸很好,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对妈妈很好。”
说到母亲少年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第一次近距离的触碰这个孩子,裴先生意外的没有厌烦,他抬手探向对方,时谂茫然无措的看着他并没有躲。
只知道母亲不要他了,裴先生第一次伸出手揉了揉他软软的脑袋,却没有任何要告诉他实情的打算。
一直以来都很害怕他的小家伙难得红了脸,眼里还带着迷迷糊糊的困意。
担心时谂的裴旻下楼就看到的一幕,眼眸一凛,那只落在弟弟头上的手令他瞳孔收缩。
那双锐利眼眸紧盯着弟弟红扑扑的脸。
裴旻阴沉着脸“父亲,我说过的,那是我的。”他就像是一只领域被侵犯的猛兽,锐齿蠢蠢欲动。
他们是父子,裴先生比任何人都了解儿子骨子里强势和主宰者的血性,他眼里的野性太浓,几乎下一秒就要将窥视他猎物的男人咬死,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裴先生年纪大了,但还没老到看不出裴旻很喜欢这个弟弟,只是他以后万万没想到裴旻会对时谂产生别的想法。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女人温柔的脸庞,裴先生酒醒了大半,挥挥手示意裴旻带着时谂离开。
早就站在时谂身边的裴旻一把拽时谂住,将人拽上楼。
抓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听到时谂痛呼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松开时谂的手。
时谂重新抓住裴旻的手,想让哥哥更贴近自己。
忽略不掉的热度从手心传来,裴旻停在房间门口,视线落在过时谂脸上“跟他独自待在一个地方,你不怕吗?”
“怕,但是有哥哥在就不怕了。”他眨着湿润的眼睛,细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看起来如同易碎的漂亮瓷娃娃。
软糯糯的声音传入裴旻耳朵里,裴旻几乎在那一秒就被取悦到了,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满足。
“哥哥好吗?比你以前的哥哥好吗?谁更好?”
“喜欢哥哥。”时谂像只黏人的小奶猫一样扑进裴旻的怀里蹭了蹭,软声软气的说。
完全就是只只要护着就会露出肚皮任人摸的奶猫。
将脸埋在自己胸膛里的时谂,让裴旻第一次感受到除却竞技比赛也会心脏加速跳动,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
裴旻抑制不住的勾起嘴角,下巴奖励似的蹭了下弟弟的头顶,眼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宠溺。
……
从过过往回过神来。
时谂已经离开了那栋房子。
时谂从来都不怕淋雨,但他也没想到有人突然来给他撑了一把伞让他变得怕雨,最后再亲手将他推到雨中,跟着雨水一起坠下海底深渊里。
裴旻确实是个混蛋,但他以为他的哥哥是特别的人,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这个混蛋好歹会对亲情有所顾忌。
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难受地曲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背脊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他不惧怕黑暗,不惧怕恶魔,唯独惧怕抛弃。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眼前是黑沉沉的一片,眼泪一点一点的顺着手指坠落下来。
他的世界降临了一场暴雨,天上所有星星都黑了。
时谂躲在球场的角落里呆了很久,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下瘦瘦的身影,秦渊把手伸到他面前凝声说:“时谂。”
秦渊看着那张从膝盖里露出的小脸,哭得红红的,连眼睛都湿漉漉的像是刚被浸过水。
时谂哑声“你怎么在这里?”
秦渊的眼睫在颤动,讨债的人总是堵在附近拦他,一般他会在外面呆晚一点才回去,没必要回去挨揍。至于时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时谂躲这里了。
这回,秦渊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没有一丝闪躲。
他认真说:“我保护你,等我回来。”
说完,便准备离开了,刚转身就被时谂哭得沙哑的声音叫住了,“你别犯傻好不好……”
秦渊转过身来。
轻柔的吻落在了少年的湿黏的额头上,雨水浸透了两人的衣衫,秦渊眼神坚定。
“信我。”
时谂饱含泪水的眼睛有些呆滞。
他只是看着秦渊,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夜跑向目的地的身影,时谂逐渐止住了喉咙里的哭腔,他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却一个人待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旻也没想到秦渊竟然这么大胆,找上门来。
裴旻不重欲,他的身边没有过女人,唯独热爱激烈的杀戮,他对鲜血的厮杀存在疯狂的执念。
暗里的人都知道裴旻有一个疯狂杀戮的游戏,赢的对方的游戏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秦渊沉声道:“赢了的话,我要时谂。”
“你们班的同学我请来了五位。”
……
……
游戏的过程能轻易震碎那个少年的三观,恐怕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哥哥裴旻设计了这么一个游戏。
这是秦渊第一次赢得胜利。
他把刀横在裴旻脖子上阴森道:“再碰时谂的话,我就杀了你!”
裴旻咬牙道:“本来就是消磨时间的玩物,你要就拿去,前提是他得愿意跟你走。”
他是确信时谂不会跟别人走的,毕竟只有他才是时谂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秦渊狼狈的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时谂了,整个人晕倒在了篮球场上。
自那以后,秦渊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时谂。
篮球场那晚秦渊离开后。
撑着黑色的男人伞从漆黑的暗处走了出来,把黑色的外套披在了时谂身上。
时臻轻哄着时谂,“哥哥来接小谂了,跟哥哥走,永远留在深渊陪着哥哥,怎么样?”
对于时谂来说时臻存在的记忆基本模糊了,他愣愣的更是下意识往后缩。
“不要,我在等秦……”
时臻伸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在松开手时,时谂垂下的纤长的睫毛,对着时臻喃喃道,“好,哥哥。”
时臻笑着拉着少年的手往暗处走,那里俨然是前往无尽深渊的方向。
带着弟弟回到深渊后,时臻便找到了谢徒想把他的记忆全部改掉。
谢徒眉头微皱“刺激过度导致性格产生缺陷。”
“不要紧,我会永远护着他。”
自从时臻把时谂带回深渊,弟弟就开始发烧,时臻将卧室和这个世界里的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温度。
就连周围的一切环境都改成了现世的模样。
然而失去记忆的时谂对任何人都没有信任感,时臻更是用了三个月才哄好了时谂。深渊本来就不适合活人生存,尤其是胆子越来越小越来越爱哭的时谂。
好在在身体这方面上没多大副作用,只是性格变得胆小敏感,每次都哭得时臻招架不住,心都化了。
让时臻烦恼的是他弟弟长得漂亮可爱,特别招别人喜欢,特别是吓到他哭泣的时候。
前期还算比较好,周围被迫扮成人类的鬼怪只是会逗逗时谂,后期已经不是单指周边的问题了。
就连其它区域的顶级恶鬼都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跑来吓他弟弟,时臻忍无可忍直接杀掉他们。
为了照顾好他养的娇娇黏人的弟弟他退出了副本监管者的位置,把自己和时谂封闭在了无法区里。
不到必要时候不受打扰。
起初得知秦渊和裴旻也进入了深渊游戏消息的时候,时臻没怎么在意。
毕竟捏死他们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时接管了监管者的好友凌祁还提醒过他:“小心这个秦渊和裴旻,他们多半是冲着你弟弟时谂来的。”
后来时臻确实是没想到秦渊会不要命了似的成长到那个地步。
直到有一天时谂突然不见了,得知被拉进游戏副本里后。
时臻后悔没早点杀死秦渊。
“咳咳咳!”
骤然从记忆碎片中抽离,时谂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他小口的喘息缓合着内心的混乱。
小时候的初中的高中的,和裴旻的、和秦渊的、和时臻的。这一切那么不真实,却让人难受到身体里的内脏都在发疼。
脑海中浮现的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是深沉的,时常充满了抑制和隐忍的,完全不会隐藏的视线。
心猛的跳了几下,意识到自己突然就想见到秦渊。
凌祁顺着时谂的方向看去,就看见小小一只的少年突然沉默了。
倒是凌祁有些意外收获,“还以为得知这些事情后你会哭,这段时间变坚强了啊。”
果然还是需要成长,不能一直在庇佑溺宠下。
时谂抿了抿唇:“你的目的是什么?杀掉我吗。”垂下眸,寻回的记忆使他内心平静又汹涌。
临危不惧声音,却让人心情平静。
凌祁看着时谂突然就难得的笑了:“话语都变犀利了,时谂,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笑意是那般悦耳。
他像是发现了感兴趣的新大陆,将时谂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那张皙白漂亮的脸上。
时谂不再吭声,凌祁不由得低低叹息,看着这可人怜的小东西,唇瓣微微张了张。
“下个副本我会告诉你,我的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