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放学我去接你。”曲楚答。
“后天下午家长会。”应长乐欲言又止。
曲楚坐在阳台上,今夜月光稀薄,应长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名的觉得有几分难过,“你妈没空,我去吧。”
应长乐没再说话,她安静的回到卧室玩手机。
曲楚自嘲的笑笑,又点了只烟,轻声骂,“死小孩。”
刚才为了帮李念演戏演全套,他上了楼,还在李念家坐了三个小时。
大概是对坐太无趣,李念免费给曲楚讲了个扎心的故事。
学区房不算大,两室一厅目测不过百平,多半是才搬的家,客厅一角堆砌着几个大号纸壳箱子。
曲楚就着李念抛来的冰水,把自己心头那点儿火花全都浇灭了。
李念抱了只曲楚叫不上名的表情包熊,头半枕着娓娓道来。
“楼下哪个你喊他前夫哥的兄弟,跟我认识十年整了,我喜欢他没有八年,也有九年。”
“他也没真的出轨,就是自己作死惹我不开心了。”
指腹晕开瓶身的薄雾,曲楚沉声答,“看得出,真出轨了你还会这么客气?”
“我对他很客气吗?”李念粲然一笑,“你只是没见过我客气的样子。”
“您继续吧,我闭嘴了。”曲楚摊手。
“……我从十五岁开始喜欢他,足十年,这段感情里我一直占着输家的位子,我先动心,我输了,现在我不高兴了,我想赢,所以我离婚了。”
“很感激你陪我演这么多戏,耽误了你不少时间,我不否认我对你有好感,但这好感暂时不是男女间的喜欢。”
曲楚打断她,“你刚才在车上说过这话了。”
李念指了指墙上挂钟,“反正你现在走不了,那我再深入点儿讲。”
“别了,你在说两句,我就下楼跟前夫哥打架了,为了他的生命安全,你还是别说了。”曲楚拒绝。
李念眨眨眼,“你觉得自己能打过他?”
曲楚握拳扭动手腕,诚实地回答,“未必,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在我被打以后跑过来关心我,打不过,可以气死他。”
李念竖起大拇指,“那你下去吧,我给你喊120。”
曲楚肯定不会干出这种shǎ • bī事,他是有资格上楼哪位,别管是上楼坐着还是上楼上床,都比易轻尘高了个三层楼的差距。
所以他跟李念坐在客厅看了部电影。
看的是《怦然心动》,曲楚不是第一看,李念显然也不是。
但默契的安静看片,总算不觉尴尬。
离开时候曲楚站在楼下看了一阵,靠停车处的窗上拉了窗帘,暖黄色透过帘布晕出来。
然后曲楚就放弃了。
在情感世界里,出场顺序至关重要,前人奠定了择偶标准的底线,曲楚自认是个骄矜的主,可他拎得清。
李念短期内不会放下易轻尘。
长远角度来看倒是可能因为对方不出现而逐渐把感情消磨殆尽。
但显然易轻尘不是个放弃的主,估计李念现在让他往东,他都能把东墙撞破了继续往东。
所以曲楚是真的无能为力。
幸亏李念说的清明,这好感才起便灭。
不过挺好,才认识短短三天的时间。
一个大夜,一盒烟,足够平心。
“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混沌天光撕裂夜空时候,曲楚自言自语的讲了祝福,“那就希望你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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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轻尘站在李念父母家楼下,整理好衣领,按响门铃。
“哪位?”李念母亲的声音传出来。
“妈,是我,易轻尘。”他答。
李妈妈非常坚决的回答,“我没你这个儿子,别胡乱喊妈。”
“……”易轻尘顿了拍,“妈你听我解释。”
“你喊谁妈?我们不认识。”语气里透着尖酸刻薄,李念爸爸背着手站在自家媳妇身后,中气十足的发声,“赶紧滚,要不然我下去揍你了啊。”
好日子过多了,易轻尘差点儿就忘记了。
李念父母对自己的好,是基于自己是李念钟意喜欢的对象。
抛开李念以外,他谁都不是,是个负心人罢了。
易轻尘挣扎着,“爸妈,你们听我解释行吗?”
“你想解释个什么玩意!”话筒被李爸爸抢过来,暴怒吼道,“易轻尘!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心里不清楚吗?我们念念上辈子欠你的?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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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早在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就把自己要跟易轻尘离婚的事情和父母交代了。
她刚开口时候父母还想规劝几句,“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打架床尾和。”之类的常用语。
可李念直接把报道的图片放到二老面前时候,两人脸色立刻就拉下来了。
“离,这婚必须离,易轻尘这是欺负谁呢?”父亲气愤的抄袖子,“等我喊你大伯跟你表哥去教训易轻尘。”
“别了,好麻烦啊,我把他甩了就算了,你们别担心,我就告诉你们一声,如果他来家里,别理他。”李念安抚着父母,面上没什么波动,看不出悲喜,甚至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李念抢着洗碗,母亲在侧给她切水果,问到了李念的真实想法。
“你好小时候就喜欢他了吧?别骗你妈,你都是我生的,我能看不出来?”
“是啊是啊。”李念慢吞吞的抹着碗,“我很早就喜欢易轻尘了,一眼十年,这段感情里我是输家,早认了。”
母亲叉了块火龙果塞进李念嘴里,温柔地望着李念,“还是老生常谈的话,我跟你爸不在乎你结婚离婚与否,我们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反正我们女儿得开开心心。”
“妈咪最好啦。”李念放下碗去跟母亲要抱抱,被嫌弃的不行。
“满手油,你先洗干净碗。”
“哦。”
“那现在能抱抱了吗!”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我本来就只有三岁啊。”
念三岁那天撒了很多娇,努力逗父母笑起来。
她心里有惊涛拍岸,可都自己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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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轻尘在楼下站了许久,“岳父岳母”无情的没给他开门,并且连窗户都关起来了。
手机微震,“妈发来了一条消息。”
妈:[我女儿长这么大,所有的委屈都是在你这里受的。人心肉做,她爱你,我们爱她,过去那些年阿姨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你做那些对不起念念事情的时候,考虑过念念会伤心吗?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替念念原谅你?]
长句,信息量多的易轻尘缕不清。
称呼已经从“妈”换成了“阿姨”。
每个字都跃然屏幕之上,诘责质问着易轻尘的心。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女儿?”
“凭她爱你许多年?”
易轻尘没办法反驳,他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伤害是既成事实,弥补的机会李念压根不想给他。
输入框里删删改改,发出去时候剩下句:[我很抱歉。]
李念母亲回的很快:[我不接受你的抱歉。]
那是她十月怀胎,亲手带大的女儿,小时候学走路磕磕碰碰都会心疼。完好无缺的交到易轻尘手里,得到心碎的结局。
作为母亲的她从任何立场出发,都没理由去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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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易轻尘回了趟钱途基金,他可以消极怠工自甘堕落,但是有的字,必须得他签。
除了感情生活之外,易轻尘诚然是个挑不出错的人。
郑成功总结出来了,现在是个关键时刻,你提谁都不能提李念姐姐的名字。
奈何看热闹有不嫌事大的,郑成功刚把咖啡泡好,撞见从电梯口拐进来的容磊跟大少爷薄幸。
于是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办公室。
“尘哥,我听说你被念姐甩了?”薄幸是钱途大股东的儿子,钱途就是他家,易轻尘是他拜把子亲哥,说起来话口无遮拦。
容磊勾着薄幸的肩膀,“你大胆点儿,把听说跟问号都去了,用陈述句。”
“好的。”薄幸还真照着容磊说的改了,“尘哥,你被念姐甩了。”
“……”郑成功手一斜,咖啡差点儿撒出去。
易轻尘掀抬起眼皮,瞥了这两个损塞兄弟一眼,哑着声讲,“有事没事你俩?过来看我活不起来了?”
“我是来汇报曲楚资料的。”薄幸耸耸肩,“至于磊哥是不是来损你的,我不知道。”
“害,我是来提供追老婆新思路的。”容磊立刻接腔。
“曲楚,26岁,应用心理学博士,曲家二公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万千美少女的择偶对。”
薄幸话说到一半,惊魂未定的接住易轻尘扔过来砸他的东西,拿在手里才发现是只钢笔笔帽,桃花眼眼尾挑了下,“大概就是这样,我爸刚刚喊我上楼,我先去了。”
说完就跑。
容磊尴尬的搓搓手,易轻尘正在把笔筒里的另一只钢笔笔帽也给扭下来。
“我跟薄幸可不一样,我不是来笑话你的。”容磊见状立刻正经道,“追妻路漫漫,你忙完这边的事,就应该马上去学校门口等我念姐下班刷脸,而不是在办公室里思考人生。这边如果有事,我跟薄幸、主要是薄幸给你担着,你先走吧。”
“那她不会烦我吗?”易轻尘问。
容磊觉得自己上辈子是欠了易轻尘五百万,他指了指脑袋问,“……易轻尘,你是不是觉得,你跟我念姐哪儿,还有好感度给你败?”
半小时后,易轻尘把排队买来的芝芝莓莓放进车载冰箱,开向一中,等李念下班。
显然信息是具有时效性的,上回易轻尘搞明白了李念平时六点下班,却不知道考完试的高一高二五点钟放学。
易轻尘四点五十就来了,想着占据最亮眼的位置。
结果门口那条街上已经没有车位了。
他绕了两圈,最后在李念家楼下停好车,准备步行过去。
腿刚迈出车门,便听见声问候,“前夫哥,你今天又来做什么?”
易轻尘抬头,才注意到对面那辆黑色保时捷,曲楚站在车前,眼神带着疑惑。
“你喜欢李念?”易轻尘脱口而出时候,自己都觉得可笑。
曲楚让他问乐了,“不然呢?不喜欢她,我站在这喝西北风?”
男人的征服欲让曲楚把自己只是来接应长乐,来晚了校门口没车位,所以停在这里等的原因抛诸脑后。
直勾勾的对怼回去。
易轻尘平静的看着曲楚,陈述事实,“我爱李念。”
曲楚勾唇,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讥笑出单音节,“呵。”
呵完曲楚就不搭理易轻尘了,他低头敲手屏幕。
先给应长乐发的消息:[你班主任被她前夫纠缠呢,介意帮她个忙,等下一起吃饭吗?]
应长乐:[?随便]
李念收拾完包看手机的时候发现曲楚的消息:[你前夫在你家楼下等你,我正好接应长乐吃火锅,赏脸一起吃个火锅吗李老师?]
李念皱眉回:[好,但得说好,我请你吃。]
曲楚:[嗯,你出来时候给我打电话吧,我开过去。]
饭桌上的应长乐跟在学校相差无几,话并不多,吃饭很斯文,偶尔玩手机还偷偷抬头看看家长曲楚。
李念是临时组进来的饭搭子,体贴的不谈成绩,桌上讨论最多的是,毛肚挺好,再来一盘,楼下有家流心芝士挞是一绝,等会儿买几个尝尝……
诸如此类的家常话,尚算温馨?
九宫格的红油火锅总是能让人食指大动忘记些烦恼的。
这顿饭吃了两个点儿。
饭后李念约了林故若逛街,买完回家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令她诧异的是易轻尘人居然还等在楼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存稿发的时候跳了一章没发出来,30和31都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