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宁想了想,顺从地说道:“有名的人么,魔都有很多,最有钱的当属城西万家,万家祖上是做皇商的,给皇家办事,据说家里金山银山垒成海,吃饭的筷子都是银子打的,去年万家大小姐出嫁,嫁妆足足一百零八担,都是压箱子的好东西,连市长结亲都没有这么阔绰……
“……有势的就是青帮了,青帮管着本地三教九流的任务,是街面上最不好惹的,所有和人有关的事情都能求到青帮头上,只是这抬手费也不能少,各街商铺想要做下去都得请青帮作保……
“生老病死的事情呢,就要往城南走了,那里手艺人多,先生要是对华夏民俗感兴趣,倒是可以去逛一逛,但是不要往街巷里走深了,那里住的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民,怕是会冲撞到先生……”
桂宁的声音很好听,放柔了娓娓道来的时候如同清泉潺潺,乔昼半睁半闭着眼听,抓取着里面的所有信息,时不时问上一两句。
“万家孩子多吗?”
“万家一直守着老规矩没有分家,老太爷有三子三女,底下的小辈已经有十六人,最年长的万大小姐去年出嫁,听说长孙今年也要娶妻了——”
说到这里,桂宁的语气有些犹豫,显然是在想该不该说下去,对面的俊美洋人朝她看过来,眼神是询问的意思,她想想也觉得说也无妨,万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街面上谁不知道?
“万家那位大少爷,听说为了个平民出身的姑娘闹得要死要活,咬定了非她不娶,把老太爷气的不得了,爷孙俩打对台打了两个多月,整个魔都都在看万家的热闹呢。”
乔昼还是提不起兴致,有些懒洋洋地随口问:“那位女士出身贫苦人家,万老太爷想要大户人家的媳妇?”
桂宁轻轻地笑:“毕竟是长孙媳,以后要是承祧的宗妇,总要拿得出手才行,而且……那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平民出身。”
乔昼终于睁开了眼睛。
“什么叫不是平常的平民出身?难道她还有皇室血统吗?我听说你们的皇室成员有很多,但是为什么她没有爵位?”
他故意胡乱猜测,表现出了恰当的好奇和一窍不通。
面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洋人,桂宁显得很放松,耐心地解释:“不是这样的,您知道的那些皇族……其实大部分居住在首都,那个姑娘也没有这种血统,只是她的职业有点不太好讲而已。
“她是做死人活的,不说万家那种家世了,就是普通人也很忌讳的。”
乔昼想,他或许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什么叫死人活?”
桂宁:“就是吃死人饭的,迎来送往的都是死人,给死人穿衣整容,收敛尸骨,安魂引魄,入殓师本来就活人避忌,更不用说做这活儿的还是个姑娘。”
“入殓师……”乔昼咀嚼着这个词,转而问,“所有和死者有关的事情都可以拜托入殓师吗?最有名的入殓师是谁?”
桂宁的脸色有点变了,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而她这样的表现无疑给自己戳上了“有猫腻”的章。
“是的,老人家都是这么说的,‘问阴入殓,活人避忌’……最有名的、最有名的都在城南那片地儿,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这话题渗人的很,先生想听听最近的新闻么?”
她转移话题的想法很迫切,乔昼任由她说起了别的事,搭在腿上的手指互相磕了一下。
入殓师……看来这个职业里面的名堂还挺多,桂宁嘴上说不知道,显而易见是说了谎,像她这样在歌舞厅工作的小姐,就是要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才行,看她刚才说万家的八卦说的一套一套的,偏偏在入殓师这里打住了嘴,里面肯定有门道。
就看这门道是不是他需要的门道了。
听了半晚上的八卦,灌了一肚子茶水点心,乔昼从百乐门出来,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满了酒色香气,早起的农民都已经在街道两旁放下担子开始卖自家种的蔬菜,大部分都是青菜萝卜,卖相不一定好,大清早从城外挑进来,菜叶子都有些蔫巴了。
乔昼目不斜视地走过,捏了捏口袋里一只瘪瘪的钱包,这是他昨天晚上当街打劫的成果,那个被按晕了的倒霉蛋现在大概还沉睡在某条小巷子里,疯医生的手劲是真的很大,就算是怪物也被捏的翻了白眼。
而且他还发现,和疗养院里怪物人均铜皮铁骨不同,这里的怪物似乎真的只有普通人的身体素质,要不是他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劲,那个倒霉蛋可绝不是晕一晚上这么简单。
乔昼捏着那只空钱包,步态自然地踱进了一条僻静小巷,十分钟后,一个模样普通身着宽松西服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将一只呢子礼帽压在胸前,神态自若地在一处路边早餐摊上坐下,抬了抬手:“老板,一碗豆腐脑,两根油条,一笼包子,要肉馅的。”
活偶·复制
核心关键物:空钱包
复制进程:8%
【抢了别人的一张脸,还要去打劫路人的衣服,你真是史上最失败的操偶师啦】
后面这句话是木偶目睹他熟练蹲点打劫一个上班族时吐槽的话,一个钱包只能让乔昼复制出钱包主人的一张脸,连身型服装都变不出来,他总不能穿着文森特的高定手作套装出去,就只好又等了一会儿,掐晕了一个过路的倒霉蛋二号抢了他的衣服,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社畜。
好在做社畜这件事乔昼有经验的得很,不用模仿就能装个十成十。
“您的豆腐脑,小心烫。”
顶着一张青春面庞和清爽寸头的老板脸上都是成年人才有的过度圆滑殷勤,这样的错位看着有些辣眼睛,乔昼适时转移了视线,从筷子筒中抽出一双木筷,夹起一只皮薄馅大的包子,像个再平常不过的社畜那样随口与老板搭话:“老板生意不错啊,这么早就有两桌了?”
老板在围裙上擦擦手:“嗨,谈不上好不好的,勉强过日子嘛,那两桌也都是来等着接少爷老爷回家的苦命人,等了大半晚了,啧啧啧,百乐门那才是生意好。”
语气里透出了一股浓浓的羡慕和憧憬,大概平常也没少做腰缠万贯的梦。
“那种丧良心的营生……”
中年客人不屑地撇了撇嘴,瓷勺子搅了搅豆腐脑:“诶老板,多给我点榨菜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