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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1 / 2)

守壁崖之所以叫守壁崖,是因为崖上有一快“守”壁。

戒法堂后面延伸过去的一脉狭窄山崖,走到快尽头处,不过五六米宽,像根枝条一样,伸展在广陵江与天海的交接处,上有一面广陵堡建造的水晶壁。

天下之大,可以用如此大块纯度的天然水晶建造一面平时根本无人得见的影壁的,恐怕也只有富可敌国的广陵堡了。

透明的水晶壁上有一个大大的浮雕刻字——守。

因为此孤崖前没有山峦遮挡,又居高临下,水晶的影壁并不遮挡视线,从这里望去,正可见整个广陵地区最美的海景,江水连海而平,落霞接天晚照,一轮红日东落,烧热了云,染赤了天,涂朱了大海,与蒋含章熟悉的地球的大海相比,只差两三点飞鸥点缀,四五只渔舟唱晚。

当然不会有渔船,也不会有海鸥,天海有毒,没有任何陆地的生物能够在其中呆上超过一刻钟而不被海毒所侵,更久远的时候,人们还普遍认为海中是没有生物的……甚至现在持这种观点的也不在少数。

回忆起那日用望远镜所见的,蒋含章想,他会不会这世上第一个确认天海中有生物的人?

夕阳终于落了,明月初升,三轮明月,映海而照。

也许天海之上,唯一人类存在的痕迹,就是广陵堡所建的探入大海近千米的瞭望塔了,连成一线的浮木尽头建起一座高百米的塔台,作观潮之用,海潮来时,在瞭望塔上站岗瞭望的弟子会发出报警信号。

此时,天黑得彻底,除了天上的月亮,海中唯一的光照,便是瞭望塔上点起的公输灯。

据说那是这世上最大的公输灯,是第二代广陵堡主花费巨资,请公输一门打造的,不用柴不用火,以灵力开启,长燃不灭。

蒋含章一直想去看看,弄清楚这个大的公输灯和平时市面上卖的小的那种有什么不同。

对于这个星球存在的这种在他原本的宇宙里不存在的粒子——灵子的所有用法,蒋含章都万分感兴趣。

“很漂亮对不对?”身后没有响起半分脚步声,却有一抹熟悉的温柔的嗓音传来。

蒋含章对这种未闻脚步声已闻人语响的情况已经万分习惯了,谁让因为灵子的这种特殊的能量体的存在,人类里进化出武修这种异能之士呢。

苏青走至蒋含章身侧跪坐下来,放下自己带来的食盒,从盒子往外拿东西时,瞥了一眼蒋含章在看着的方向,笑着道:“瞭望塔很漂亮吧,可惜去那里当值,一直是最不为堡里弟子所喜的差事。”

“太深入天海了,呆上一天,回来就得洗药浴祛毒,能喜欢才有鬼啊。”蒋含章这么说着,目光却还对着天海的方向。

“其实天海也很漂亮,我以前也喜欢看海,后来有一次海潮扑上岸了,死了好多人,我那时小,烧了三天,差点儿没挺过来,后来就不喜欢了。听老人说,以前天海不叫天海,叫魔海,武修之中一直有传说,魔域就在天海的海底,这天地间的魔气,都是自海而来。”苏青拎来的三层的食盒,最上层没装吃的,装了药,医治内伤的药。她倒了一颗药丸出来,送到蒋含章嘴边,蒋含章没张嘴,甚至都没转开看海的目光。

缩回手,苏青有些难过,道:“生气了?”

蒋含章不说话。

“生我的气,气我不说话,还是生夫人的气?”苏青问道。

“生苏姨的气?我有什么资格生苏姨您的气?没有您,我怎么可能平平安安的长这么大。生姨……生夫人的气?我哪敢!活腻了吗?”蒋含章面无表情的道。

苏青握着药瓶的手不自觉的用了劲儿,又怕握破了,松松紧紧几个来回,最后叹了口气,道:“这次镇海潮破网的事情查清楚了,二备的内门弟子中,有一个就是你在膳堂捉弄的,他洗了很多次澡,身上还是有臭味,去结印支援时,熏的主控弟子作呕,才失了常。”

“所以我活该,应当受罚,我明白,我心服口服,苏姨你又何必来和我多说这些废话?”蒋含章依旧面无表情。

苏青长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住,咬了咬嘴唇,强自按捺着什么,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难过,可是最终她还是伸出手,拉着蒋含章冰凉的手掌,道:“生气可以,发脾气也可以,但是别拿自己的身体置气,先吃药。”另一只手举着药丸送到蒋含章嘴边,蒋含章又偏头躲开了。

这下苏青真的生气了,道:“你未入道,没法自己化开体内的淤血!你想把小伤拖成大伤吗?”

蒋含章冷冷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没权力决定吗?我要生要死,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苏青气得站了起来,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为你的身体只是你自己的?胡闹!你母亲拿她的命换了你的命,是为来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

“我没有不爱惜自己!说的好像我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似的!你和我吼什么?有本事让你主子来把我抽死!”蒋含章也吼起来了,对苏青怒目而视。

苏青气得说不出话来了,瞪着蒋含章半响,不见“小孩”的神色有半点儿软化,气得喝骂了句:“好!你爱怎样怎样!”一跺脚,转身走了。

“苏姨。”蒋含章没回头,“其实分化完全后的那天早上,我本来计划着离开的,永远的离开这里。”

身后没有声音回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三轮明月已经变换了位置,一轮向西,一轮向着更东方移动,还有一轮在地平线上将现未现,蒋含章还在看天,看海,思绪又忍不住飘到了白天的镇海潮上。

这么大的海啸,即便在自己原生的那个宇宙,那个科技极为发达能够上天入地的地球,只怕除了疏散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是在这里,这个宇宙的这颗星球上,因为武修的存在,竟然能够生生的把海啸阻隔在陆地之外,简直不可思议。

在上一次,这个时间点上,他“离家出走”是往北跑了,后来种种变故,被迫一直向北,所以他没见过这片大陆的南方。

事实上,这颗星球有太多他没见过的东西,没解开的谜团——比如天海之外还有没有另一片大陆?比如那存在于传说中的四方神器竟是真有其物?再比如广陵堡到底因何覆灭?真的是被海潮所毁吗?

“苏青说你不肯吃药治伤。”一个不算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蒋含章的思绪。

蒋飞鹏走到蒋含章的身侧,抓了他的手腕开始切脉。

蒋含章试着缩了下手,他那点儿力气,当然挣不开。

不过片刻,一股温润的气劲儿顺着手腕的经脉流入,至胸腔伤处盘桓半响,疼痛胸闷渐渐消减,直至蒋含章吐出一口淤血,算是彻底痊愈了。

“淤血是清了,还是得吃药,温养下伤处的经脉。”蒋飞鹏收了手。

蒋含章都快气笑了,道:“苏姨让你来的?”

“苏青被你弄得没辙了,她自己的内功差着火候,没法帮你疗伤,你又不肯吃药……”蒋飞鹏一边说,一边将苏青刚才扔下的食盒开到第二层,里面是几样点心,还有一盅汤,许是怕凉了,外面还罩了一个棉套,打开最下一层,放的还是药,用有浮雕纹“止息”二字的白瓷瓶装这的药,在心里感叹了下苏青的细心,道,“不肯吃药没关系,吃点儿东西,别拿身体出气。”

蒋含章真的笑了,冰冷的笑,道:“看你们一个个的,好像是我多么不可理喻,无理取闹一般。”

蒋飞鹏没回应,只是从须弥芥子袋里掏出一件披风,起身给蒋含章披上了,蒋含章挣了一下,没挣动那按在肩膀上的手。

“天转冷了,小心着凉。”蒋飞鹏走时这样叮嘱,顿了一下又道,“你长得像你母亲,性子却和你姨母一模一样……我明天要离堡,少爷要回一趟外家。”

镇海潮结束了,这是今年年节前的最后一次的潮礼,按照惯例,皮元良都要在这个时候去泽南千峰观——董秋娘的娘家呆上一段时间,蒋飞鹏只要在堡里,都是他跟着护送的。

蒋含章攥着披风的系带,吐不出一句话来。

他可以对着苏姨发脾气,却没法对蒋飞鹏恶语相向。

也许就像董秋娘对着蒋飞鹏一样,内里透着一股子欠了什么的怯劲儿。

蒋含章在守壁崖上跪了很久,夜里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枕着胳膊、裹着披风歪倒在一块石头上,睁开眼时,只见旭日海上东升,天光大亮,照着一人站在守壁之前,初日之下,好一派的风流倜傥。

来人转身,却不是皮裕彬是谁?

蒋含章睡得流口水了,他自顾自地擦拭着,还叹了口气。

皮裕彬见状笑道:“不欢迎我?”

“不敢。”蒋含章说是这么说,可口气里的敷衍都懒得掩饰一二。

好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皮裕彬无奈地含笑摇头,道:“还生你姨母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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