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令顾惊羽好奇了,“什么意思?”
堂倌嗨了一声,“要说不认得吧,这位客官每月都来,每回都只点一壶秋露白,有时小坐一会,有时枯坐半宿,这都快三十年了,咱们店里的都知道他。”
“要说认得吧,他从没露过脸,更没留下过名讳。”
他说着还微叹了一声,望着那空荡荡的桌椅微微出神道:“每回都是只身一人,像是在等着谁,却从未等到过,看着挺孤单的。”
说到这堂倌回过神来,忙讪笑了一下,委婉试图推开顾惊羽按住他的手,“我得赶紧收拾桌子去,那位客官特别大方,去晚一步,打赏可就被别人抢先了。”
顾惊羽微一挑眉,松开了堂倌,“去吧。”
堂倌乐颠颠地跑开了。顾惊羽的视线跟着堂倌一路到了二楼那空荡荡的座位上,停顿一会,最后收了视线。
这里是修界,气质出尘的怪人多了,他在意什么?
他耸了耸肩,很快将这微不足道的插曲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地对付满满当当一桌子的好菜。
许久后他终于酒足饭饱,晃晃悠悠地一路返回院落,一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
直到翌日日上三竿,他在意识模糊间,听见门外练武场弟子们喧闹的声音。
“都午时三刻了,收功吧,再晚膳堂要关了!”
他听见这一声猛地坐直了身体,午时三刻!他竟一觉睡到正午!
因他顶着伤患的名头,无需当值,更无人管束他,于是睡多晚都没人打扰。
他将脸埋入掌中,有些哭笑不得,这幅躯壳的酒量也太差了......他为了保持时刻警惕,还特意克制了酒量,压根没喝几杯。
上回下山拎了两坛酒回到梨花林,躺上树杈没多久就睡着了,他当时以为是自己刚刚穿越神魂未稳,如今看来,当时竟是醉过去了!
他有些郁闷,原本千杯不醉的他,落差有点大......
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秋照夜让他每日辰时去内殿治疗,他已晚了快两个时辰!
他匆忙换了身干净衣衫,如风般刮入常清殿。
*
内殿高座上,一个青白身影正盯着一样东西出神,见了他来,即刻将那东西收入袖中。
“弟子来迟,请宗主责罚。”他来到座前,有些忐忑地行礼道。
迟到了这么久,不知道秋照夜会怎么罚他,他胡思乱想着,脑海里浮现出前世师尊掏出戒尺抽他掌心,而秋照夜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场景。
他做好了心里准备,最多挨几鞭子就是,来就来吧。
却许久没有听见回应,他疑惑地缓缓抬头,却见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二人视线相交,秋照夜的瞳孔极度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无人察觉到。
顾惊羽不知道的是,宗门上下,无人敢这样直视秋照夜,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未关注过旁人与秋照夜的相处细节,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理所当然地把直视当做稀松平常的行为。
过去的他,不需要谦卑。
安静了许久,秋照夜终于开口,“你......”刚出声又顿了顿,似是深思熟虑后才继续道:“听说你,剑术不错?”
顾惊羽愣了一下,消息这么快就传入常清殿了?
他眼神微动,敷衍道:“侥幸胜了位师兄罢了。”
同时心里泛起了嘀咕,怎么秋照夜似乎完全没有要罚他的意思,反而问起他的剑术?
“舞一段,本尊看看。”
顾惊羽闻言诧异地抬头,难不成还真想点拨他?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召剑而出。
好在内殿足够宽敞,施展凌太虚这样的基础剑招还不至于畏首畏尾。
舞剑不比对战,不需要赢,于是他并未灌注剑意,只是单纯将招式舞出,动作到位便是了。
秋照夜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他翻转的手腕与身姿,一向如深井般漆黑不见底的眸子微微亮起,似乎充满了某种期待。
可随着顾惊羽的身法运转,十几式下来,那双眸子里燃起的火苗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直到演练完毕后顾惊羽迅速收剑,却迟迟不闻秋照夜发声。
“宗主?”
他试探性地提醒道。
秋照夜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不错。”
“但你这身法......有些不同寻常,甚至更胜一筹,是何人所教?”
顾惊羽心中一惊。
他前世剖去金丹后落入魔门,为了快速恢复修为,他打破系统限制,强行调用算法将所有本门功法重新推演,改造了一遍,又配合使用各式灵宝,故而修为突飞猛进,几年时间便恢复至化神期。
他本不是个勤于修炼的主,前世师尊没少为此责罚他,可当时事急从权,他必须在短时间内恢复修为,是不得已而为之。
正因如此,他练习的所有功法都与常人有所不同,可这种变化非修为高深的大能绝看不出来。
他自从落入魔门之后只有死的那天见过秋照夜,故而他这身法对方从未见过。
他想了想道:“之前在御风堂,基础剑招都是由师兄们指点,许是教导的人多了,难免乱了些章法。”
“是吗?”秋照夜凝神看了他一会,那目光里含着审视,亦如一湾寒潭,片刻后道:“既然他们说你得了本尊的点拨,我若是不指点你一二,岂非辜负了这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