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将皇位交给她的时候曾有期许,望她能成为一代明君,望后世提及她是敬仰而非贬损。
奏折着实不少,尤其是其中一位邵姓县令日日都给朝廷递折子,焦急心绪透过奏折扑面而来。
陈修洁已是一位修仙者,神识一扫便将所有内容尽收眼底,那一个个伤亡数字,当真是令人触目惊心。
陈修洁无法不动容。
甚至他觉得还能安坐在这里的自己身有罪过。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不认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但总归比别人多活了两辈子,阅历稍稍多些,懂得稍稍多些,能力稍稍强些。
女帝只见他刚翻开一本奏折,眨眼便将之合上了,深深一叹,眼中露出哀意,喃喃道:“竟已如此严重了吗?”
她再次意识到仙凡到底两别,摇摇头,将岁月冲刷下仅存的一点不甘丢开,随后告知陈修洁朝廷商议后的处置方案。
陈修洁从未接触过这些,认为朝上诸公比他更擅长,“瘟疫,”他声音低沉,与女帝一样,他也最担心会出现瘟疫:“回春真人入道前就是医者,若是真有瘟疫发生,真人不会不管,我这就前去拜访真人,请其出山。”
他不再多留,给了女帝一面镜子,灵气耗尽之前,只要女帝往上面写字,他手上的另一面镜子便会浮现出字迹。
凡人也可使用的东西在修行界反而稀少,陈修洁一直犹豫是否要给郑夫人,不想倒是先给了女帝使用。
从皇宫离开,陈修洁先回郑府唤醒了郑大老爷,与他交代一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随后就乘白云法器赶往回春真人所在的朱景宗。
回春真人入道较晚,好在那些年的修行界和现在一样,如死水一般波澜不起,修行慢些就慢些吧,反正前路早就断了,就是天才又能怎么样。
没人催促,回春真人便慢吞吞地修行,边修行还不忘研究自己喜爱的医术,朱景宗从前是个极繁盛的大派,派中藏书无数,等朱景宗的长老们发现时,回春真人偏科偏得严重,古今灵药信手拈来,丹散药方如数家珍,其余法术一窍不通。
修行界没什么医修丹修的说法,大家都是修行者,顶多是擅长方向不同,但像回春真人这样偏科如此严重的还是罕见。
鉴于回春真人在炼丹上的出众天赋,朱景宗只能尽量拘着回春真人别乱跑,真想出门,最后多带几个师兄弟。
像回春真人这样在某一方面是翘楚的人物,陈修洁是从南阳真人口中得知的,据自心真人课后补充,南阳真人和回春真人之师定波真人惺惺相惜,不过据说日前定波真人来书,和南阳真人绝交了。
虽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陈修洁还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朱景宗的门。
修行界是个易出难进的圈子,如果是一名散修,他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真正进入修行界,陈修洁在一座山谷前降下法器,一步踏出,便进入了阵法之中,这阵法极为精妙,唯有宗脉弟子才有可能在修行尚浅时就得到通过的方法。
陈修洁按照南阳真人曾经指点行事,一刻钟后,迷雾向两旁分开,一名小童骑在半大老虎身上,板着小脸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入我朱景山门?”
陈修洁行一礼,递出灵空山拜帖:“灵空山慎如,求见回春真人。”
拜帖各家独有,任谁也做不得假,小童接过拜帖,朝上空一送,一头半人高的鹰隼俯冲掠过,叼走了拜帖,小童有礼许多:“还请慎如师兄稍等片刻。”
小童说话算话,的确是片刻功夫,还没等小童兴致勃勃多问几句外面的事情,一位年轻修者便乘巨鹰而来。
小童失望道:“元卿师兄到了,慎如师兄随元卿师兄去吧,他是回春真人的师侄。”
元卿道人在鹰上朝陈修洁一礼,又做出邀请的手势,陈修洁与小童别过,白云法器出现在脚下,霎时与巨鹰并肩。
巨鹰仰起脖颈唳叫一声,在前引路,一兽二人很快飞过大半山谷,最后落在一片平坦腹地之中。
元卿道人从巨鹰身上跳下,摸了摸巨鹰羽毛,目送巨鹰飞走。
“慎如道兄,”奇怪的是,元卿道人静止不动,他一指不远处的一排木屋,对陈修洁道:“师叔便在里间,道兄且去吧。”
陈修洁觉得奇怪,但到底拱手谢过,往木屋走去。
行走之时,他的目光难免落到脚下,这里种的当是一些罕有灵药,他几乎都不识得,但其中充沛灵气却做不得假。
道路不长,陈修洁刚走到木屋外,木门就自里打开,走出一位白发白须的慈爱老者,目光出乎意料的清澈,好似从未经过岁月搓磨,嗓音柔和:“是自心的弟子慎如吗?进来坐。”
听这语气,回春真人似乎与自心真人关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