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意是为安女帝之心,谁料见了面方知女帝安之若素,不见烦忧。
陈修洁微微一愣,随即佩服,不愧是人间前无古人的第一位女帝。
不过他仍旧将事情告知,凤和帝稍稍一怔,她再是聪明,也对修行界诸事并不了解,只是问道:“道长以为把握几方?”
陈修洁轻轻一笑,他早已不再年轻,笑起来时却仍有几分少年意气,像是一个得意自家长辈的少年郎:“我师祖天下第一。”
玩笑一般的话逗笑了凤和帝,这位行前人所不敢之事的女子露出多年未有的肆意笑容:“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她可憋屈坏了。
陈修洁点首,身形一动,瞬间消失不见。
……
海上坊,四月初十已至,各宗脉掌权者都到达了此地,东来宗孟掌门打开了精心准备的议事大厅。
大厅陈设尚在其次,总归东来宗富有是数一数二的,唯独座位安排的颇为讲究。
东来宗是地主,却也位列次席,居长的毫无疑问的灵空山,朱景宗位列第三,要是往日他们还想跟东来宗掰扯掰扯,今儿却颇安静。
前三已定,再往下便是望月宗碧越宗等六家宗门,他们门中有金丹修士坐镇,东来宗一点都不掺杂私心,前后左右排得明明白白。
一溜宽敞大气的红木大椅排下去,接下来便是没有金丹修士坐镇的筑基宗脉了,放在过去这些宗脉根本没资格参加决定修行界大事的议会,只是这次不同,灵空山要求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到场。
这些宗脉还能落张椅子,再往下连个筑基修士没有的宗脉就只有几个蒲团了。
东来宗自然不穷,但修行界本就是这样的,无人觉得不妥。
众修落座后也无心寒暄,寂静到近乎压抑,唯东来宗孟掌门问问这个,又与那个寒暄,浑然不在意其余人阴沉的神色和吃人般的目光。
云袅本是好脾性,却也被孟掌门小人得志的嘴脸呕得不轻,何况她母亲还被灵空山拘着,心情自是不佳,幽幽盯着孟掌门看了片刻,直看得对方心虚不已,主动讨饶。
云袅正待讥嘲几句,又见孟掌门神色微变,露出喜色:“灵空山主到了!”
正式场合,称呼不同。
孟掌门环顾众修,道:“诸位道友,不如随我出去迎一迎灵空山主。”
下方应声之人不少,云袅冷冷一笑,却也站了起来。
正待出迎,门外便落下一道惊芒,灵光散去,从中走出四人,为首者看似普通,却灵威深重,神情冷肃,一望便知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其人身后跟着一老二少,老者白发童颜,面容亲和;少者一着青衣俊逸,修为更是到了令人惊诧的地步,另一人虽不及前者,却也不是什么等闲寻常的人物,俊美高挑,也是少有的英才。
一时间云袅烦闷的心情立刻被艳羡取代,灵空山只四个人,却是朱景宗五十个人都比不上的。
怎么好苗子都跑到了他们那儿去!
云袅心中又泛起酸来。
孟掌门却是殷勤迎上去:“灵空山主来了,这是少山主吧,”他看着陈修洁道:“果然了不得,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比下去了。”
南阳真人扫他一眼,殷勤得露骨了,浮夸,本就不是多会演戏的人,非要多此一举。
陈修洁得他恭维,却是不得不谦言几句的,其余人见状也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陈修洁被众修围着,心神却如与□□分离,冷眼旁观,深知师祖所谋之事绝无变故。
果然,待众修落座之后,南阳真人提出让各宗脉发誓绝不与神祇为难之时,众修虽脸色难看,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就是朱景宗掌门云袅也在师弟的拼命拉扯下紧咬银牙,生怕她一张嘴就断送了性命。
南阳真人满意颔首,对陈修洁示意,后者取出一张早就拟好的契书来,轻轻一抛,契书先飞到孟掌门手中。
孟掌门毫不犹豫签下宗门和自己的名讳,最后将掌门宝印盖上。
下一个是云袅。
云袅妙目一扫,便看清了上面的条款,与南阳真人强硬的态度相比,条款竟显得有些宽松了。
只要求他们不得出手干涉人间王朝和阻挠神祇发展,相反,对方若是先出手伤人,竟是准许他们还手的,不过这里约束不小,条款写的明白,对方伤了他们多少,他们便只能还报过去多少。
许是她面上的诧异太过明显,孟掌门嘿然一笑,传音道:“南阳真人到底还是咱们修士,你别老是一副看叛徒一样的目光看人家。”
云袅仍露出嘲弄表情,一边签下契书一边提醒:“他还拘禁了我娘。”
孟掌门:“……”忘了。
签完契书,云袅一脸不甘,握着契书的手掌指骨发白,用力将契书递给下首的望月宗月姑真人。
月姑也是一脸不甘,只是连有元婴真人的朱景宗都服了软,她抖抖手,也老老实实签了。
下方传来放松又或者是丧气的叹声,一切无比顺利。
当最后一个练气掌门签完契书,上首南阳真人伸手一招,在其上落下自己名讳和山主玉印。
契书之上忽然亮起粲然金光,夺目无比,正在众修惊叹之时,契书却忽得飞了出去,眨眼便消失在天际。
众修哗然,南阳真人若有所思,抬手止了孟掌门要去追的提议,颇有深意道:“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它自然会出现。”
众修多有茫然,南阳真人摇头轻叹,看了眼自家早面露恍然的徒孙,不禁大觉宽慰,对众修道:“世事无常,今朝神祇得道,哪知他日我修士不会复起。”
连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都不懂,活该他们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