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着陆北津不要来找他,也不要恰巧路过看见他。
师尊喜欢干净的孩子,可他实在太狼狈了。他身上有伤,血沾满了衣裳,踉踉跄跄的,路都走不稳……
天边忽然传来一道剑光。
像是一颗新的太阳,却冷得令人发颤。
雪龙卷在转动的途中,被人硬生生劈成了两半。
陆北津在空中,遥遥俯视着景瑜,灰色的眸子如同被乌云盖满,目光之中的不满已经有如实质。
一袭白衣落到景瑜身前。
景瑜没有得救了的实感,只感觉到了伤口上被撒了把盐的痛苦与难堪。
“师尊。”
他早早地就期盼着,能亲口对陆北津叫一句师尊。培育还仙草的每个日夜,他都在想着,什么时候能被陆北津所承认。他已经盼望了太久。
所以即便狼狈而痛苦,他也满怀期盼地开了口。
陆北津一向冰冷的眸子,显出些讥讽的意味:“还知道我是你师尊,从前没看出你这么有主见。”
景瑜知道自己回去晚了——即便是有原因,但他肯解释,怒火中烧的陆北津却不会肯听——他只能无言以对,低低垂下头,任由披散的发丝从肩头滑下。
但终归得到了回应,还是有点开心的。不敢表露出来,便埋下头,偷偷勾了勾唇角。
发怒的陆北津,连景瑜也不敢招惹,却有人送上了门来。
明轻舟在得知两人的关系后,震撼良久,忽然涨红了面色,眸中闪着兴奋的光,正为自己识破了一场piàn • jú而沾沾自喜:“仙君莫要受他欺骗,他绝不配当仙君的弟子!”
陆北津的视线转向他,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明轻舟自以为入了陆北津的眼,洋洋自得地开口:“他一个炉鼎,以色侍人的东西——”
陆北津最知道怎么拿捏他的小徒弟,听到这里便知已经足够,于是指尖微点,将明轻舟定在原地。
明轻舟维持着激昂的动作,脸色却已变得惨白。
因为他已感觉到,丝丝冰雪从他脚边蔓延,过不了多久,就要将他活生生冻死在冰雕之中。
陆北津冷声问:“忘恩负义,贪生怕死。这就是你要救的人?”
景瑜红着眼角,无济于事地拽紧了衣领,想要遮住已经显露出纹理的炉鼎印。少年轻咳几声,毫无笑意地勾着唇,眸中已没了光彩:“让师尊见笑了。我还是太心软,见不得人无辜身死。”
他救明轻舟,不是因为明轻舟为人如何,只是因为明轻舟无辜罢了。
轻轻的声音里,竟然有几分“坚决认错,死不悔改”的感觉。
景瑜的坚持超出了陆北津的预料,却只让他觉得厌烦。本应是笼中任人取用的的鸟儿,却有了自己的主张。
或许只有让他见点血,才能扼去这不该出现的坏心思。
冰凉的指尖捏住景瑜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望向已经快结成冰雕的明轻舟。
景瑜看见,一柄凭空结成的冰锥,狠狠穿透了明轻舟的喉咙。
鲜血滴滴溅出,落到地面时,已经结成了冰。
明轻舟痛苦地“大叫”着,却发不出丝毫声音,宛若在演一出夸张的恐怖默剧。生命力在这场默剧之中缓慢流失。
少年震惊之后立即垂下眸子,不忍看明轻舟惨状,涩声道:“师尊……”
他的声音沙哑而带上了勾人的缠绵,景瑜于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已不再挣扎。
景瑜不必看也能猜到,明轻舟死得有多痛苦。
一种悲伤席卷了景瑜。
像是与他针锋相对一般,他因明轻舟无辜而救人。师尊却因明轻舟是自己救下,而将他杀死。
或许……或许一开始便不如不插手,那样明轻舟还有些许生还的机会。
“见不得无辜人身死,”陆北津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讽意,却低沉得宛如蛊惑,“现在他已死了,比你未救他时死得更加痛苦。”
他望向景瑜,薄唇微启:“莫要做多余之事,别让我说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