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日后羽翼渐丰,若是能向镇国长公主看齐,即使是掀了这天下,又如何呢?
杜阁老目光深邃地看着顾奚,字斟句酌的:“你也不要因此不安。我想,他赠你此剑,大概是希望你能像此剑原主,能够挣脱桎梏,为自己而活。明白吗?”
顾奚端肃着一张脸,郑重点头。
她敏锐地察觉到,杜阁老完全不想让她提起两卷薄书,接了镇国长公主传承的事情。
是方才在房里的人还没走吗?但她听不出来这里有第三个人的呼吸声。
也许是她目前修为浅薄,参不透里面玄机。
杜阁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接过顾奚手中剑,给她点评讲解了这剑的打造工艺和材质,是难得的宝剑,让她好好爱惜。
讲解完之后,就将她打发走了。
顾奚心存疑惑,下楼时还在想,刚才房间里另一个声音是谁呢?听起来似乎有一点点耳熟?
不过她主要心神都在杜阁老明显的异样上面,他似乎想要竭力撇清关系一般。不仅自己绝口不提那份传承,也不允许她提起。
对了,还有宋先生,只会在她跟萧定瑜两个人面前提起镇国长公主。
他们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有那份传说中的宝藏,她忍不住怀疑,这位镇国长公主身上是不是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她捋了捋思路,大夏朝有三分之二的天下,都是这位长公主打下来。但是在史书记载中,几乎抹去了这些功绩,反而移花接木般,将这些功绩一大半记在太祖英明身上,另外一小半记在太宗身上。
莫非这位长公主后来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导致上面的那位,一力要抹去她的痕迹?
揣着种种疑问,她心神恍惚了大半天。
直到第二天,宋先生授课之后,例行询问俩人功课。当然啦,他主要是针对萧定瑜,对顾奚还是挺和风细雨的。
但两人听在耳中,都为之一惊,十分的心虚。
最近这一阵,她们两个,一个忙着研究女官体系,一个忙着跟顾奚冷战,让她在自己的择选世子妃名单里上上下下。
一会认为顾奚看上她,苦恼于顾奚到底是喜欢她的人呢还是喜欢她的身份权势?一会又觉得顾奚居然还没看上她真是眼光有问题,整个人活得像个神经病一样。
相同的是,大家都无心课业,导致即将要交的功课尚且沉默地空白着。
宋先生瞧出点意思来,也不点破,不露声色地给她俩重申了一次交功课的时间,就施施然离开。
先生一离开,萧定瑜就惊慌失措地抓住顾奚:“快,快,帮帮忙,这个要怎么破题?”
顾奚:……
至于这么夸张吗?
萧定瑜看出她的疑惑,抓住她大倒苦水,一脸虚脱地道:“不是,你才跟先生多久啊,这才是你第一次大课业。你不知道,之前因为那篇策论……”
她满脸的往事不堪回首的痛不欲生:“那个时候,先生大概是觉得我是可造之才,盯我盯得特别紧,有一次我没能顺利完成课业,先生就将我拎到他住处,亲自盯着守着,一连六个时辰,连出恭更衣都恨不能盯着。”
顾奚:……
萧定瑜沉痛地摇头:“你想要享受这样的待遇吗?”
顾奚:……
不,她一点都不想要,甚至想起来就觉得寒毛倒竖!
这份来自先生的爱,也太过厚重了吧?都快要将她们的小脊梁给压垮。
大约是因为,总是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萧定瑜,难得一见的惊恐特别有感染力,或者是先生贴身盯守的恫吓特别有威慑力。总之,向来不慌不忙,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的顾奚,也跟着慌乱起来。
甚至暗暗后悔当时怎么就不能先完成课业,再去搞七搞八呢?
什么公主府女官,什么杜阁老房里另一个疑似耳熟的声音,什么镇国长公主的秘密,什么即将来临的期终大考……统统都飞走了。她的心里眼里,满满都是宋先生布置的大课业。
一定要赶在交功课截止时间前,将它完美完成!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然后,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快过。将其他功课统统押后,积极地,飞快地将先生交待的课业优先完成了。
甚至还精益求精地删改了好几遍,直到改无可改,才总算是满意了。
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在顾奚鼎力相助下,顺利完成一次来自先生爱的考验的萧定瑜,没骨头似地瘫坐在椅上,眯着眼,极其佩服地表扬她:“你之前的两稿都已经很好了,干嘛还坚持要改,完成了不就行了?”
顾奚仔细地收拾好文稿,一张一张地压平叠起,侧过脸来,意味深长地,轻声回答了萧定瑜:“因为啊,我不喜欢自己的作品不够完美。”
不够完美的作品,在她的世界里,根本不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