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直呼本太子名讳!”秦峥从地上跳起来,厉声训斥,“要称呼吾为太子殿下!”
“好吧,太子殿下。”苏慕歌懒得同他争。
“出海前,本太子曾答应过苏太傅,要将你平安带回秦国,本太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断不会失信于太傅。”秦峥扶了扶银冠,倨傲的扬了扬眉,“况且,你只是个弱质女流,而我父王久经沙场,有万夫不当之勇,定能逃出生天!”
“言之有理。”
苏慕歌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
斗兽场方圆设下的结界,断不是凡人能够随意砍开的。
秦峥并不知道,他已经突破了练气一层,不再属于凡人行列,而他手中那柄宝剑也绝非凡品,看来在此之前,曾有过一番奇遇。但苏慕歌并没有将推测说出,万一这小子晓得真相之后,非要闹着回去救他爹那该怎么办?
万一救人不成,再被白梅抓住做炉鼎怎么办?
上一世她被白梅困住时,秦峥曾出手相助过,苏慕歌欠他一个人情。
虽然一直到死,他也不曾沦为炉鼎,反以金丹初期修为越级将白梅坑杀,一直被修仙界引为奇谈,但最后的秦峥已经是魔非魔,道非道,人也不像个人了。
这一世,苏慕歌实在不愿再见他重蹈覆辙,便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本太子同父王曾有约定,一旦在海外仙域失散便返回秦国。”双手藏在长袖中紧紧一攥,秦峥偏了偏头,错开苏慕歌的视线,“咱们躲藏几天,便想办法渡海回去吧。”
“我不走。”苏慕歌一口否决。
她肩上扛着重担,势必要回去昆仑,也不允许秦峥离开。白梅此番陨落便罢,若还活着,等十年散功期满,定会前往凡人界再将他抓走。
十洲三岛之内有能力保护他的,只有昆仑和蓬莱。
蓬莱修士最少,名望却最高,是个好去处,但拜得大能为师的几率很小。
蓬莱仙尊桑行之,道号向阳子,仙剑谱的魁首,永远都是他的太上忘情剑。
听说他的为人就和他修的剑道一模一样,古板冷漠,刻薄无情。
相传曾有一名蓬莱弟子被妖兽咬伤,桑行之恰好路过,听见呼救便过去瞧了瞧,继而站在一旁说了几句风凉话,后来那名弟子你猜怎么着?
他死了。
也不知是被妖兽咬死的,还是被桑行之说的羞愧难当自尽了。
之所以是听说,只因过往五百年的岁月中,苏慕歌一次也没见过他本尊。
但苏慕歌对传言深信不疑,当年兽潮爆发攻入昆仑时,她曾被师父派去蓬莱求教抵御兽潮之法,桑行之连洞府都没让她进,只让座下童子传给她三个字——“关好门。”
就这三个字,气得师父好几年气血不顺,背地里忿忿捏爆不少桑葚。
思绪跑偏了。
苏慕歌揉揉太阳穴。
看来保守起见,还是将秦峥带去昆仑吧,虽然不清楚他的灵根资质究竟如何,单凭纯阳之体这一点,足以引起昆仑元婴长老们的注意。
只要随便哪位长老将他收为入室弟子,白梅再想动手就难了。
她道:“秦峥,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再回去了。”
秦峥竟不意外,只将两手一摊:“那你想去哪?”
“我要去昆仑求仙问道。”
“还想求仙问道?”秦峥一声冷笑,“你还不曾看够这些神仙的肮脏手段?”
“昆仑与聚窟州不同,待你见识过罢,便可知何为真正的修道者。”这话说完,苏慕歌心里隐隐发虚,昆仑修士虽比聚窟州有爱的多,但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并不少。不想秦峥以后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她又补充一句,“太极两仪,天清地浊,正邪自古相辅,就连向阳子的蓬莱岛,也未必不曾藏污纳垢。”
“行了行了!”秦峥不耐烦的一挥手,拔高声音吼道,“本太子依稀记得,慕歌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七年未见,怎么越大越像太傅,整天没完没了的说教,知道你们苏氏家族学识渊博,唯独本太子鼠目寸光,行了吧?!”
他这一吼,倒是点醒了苏慕歌。
她不再是当年的灵犀真人,言行举止总要稍加注意一些才是。
好在秦峥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也不怎么熟。
她望天。
有些不理解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夺舍?轮回?
秦峥吼完之后,帅气的将宝剑归入鞘中,“走!”
“走哪儿?”
“当然是去昆仑!”
秦峥挑挑眉,神气活现地道,“本太子想明白了,既然来到仙域,若不学些本事回去,也太对不起自己了!等本太子得道为仙之后,再回去好生炫耀一番!”
苏慕歌垂眸不语。
莫说求仙之路难如登天,就算真让他熬到飞升,也是一两千年后的事情了。修者弹指一挥,人间便是沧海桑田,等他回去时,哪里还会有什么秦国。
“发什么呆,走。”秦峥说走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住,“昆仑在哪?”
“不急。”苏慕歌摇摇头,“夜间沼泽多有妖兽潜伏,不宜走动,咱们在这休息一晚,明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海船直通昆仑。”
一看苏慕歌一派胸有成足的模样,秦峥松了口气,背靠着一块儿大石席地而坐,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慕歌,你知道的可真多,太傅让父王带你出海,的确很明智,不过他就你一个女儿,为何也不替你想想,万一你回不去了怎么办?”
嘟嘟囔囔的,声音越来越小。
苏慕歌一直在等他睡着。
等到周遭陷入寂静以后,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远一些。将一只手探进袖子里,摸出那只破旧银镯,霜白月色下,镯身上的奇异纹路巧夺天工。
但镯子只是俗物,真正神奇的,是镯子上坠着的七粒小巧银铃。
苏慕歌心下略有些忐忑。
思忖道:“银霄,我如你所愿,带你出来了,不打算现身谢谢恩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