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修起身道:“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他抬起手来,轻轻地将萧御肩上散乱的发丝撩到后面去,指尖都未曾碰到萧御的身体。
“凤大夫早些休息。”
萧御看着他从自己肩膀上缩回去的手。以前谢世子很注意不做这么“亲密”的动作的,除了第一次激动“告白”的时候同乘了一匹马,难道他是觉得已经定了亲了就可以稍微更进一步了?
萧御抬手拉住了世子的衣袖,笑着道:“天都那么黑了,世子不如……留下来住一晚啊?”
“不必了。”谢景修有些僵硬地道,转身朝外走去,“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你……早点休息。”
萧御一边无声地大笑一边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谢景修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本世子做什么?”
“等你出去了我要把门栓插上啊。”萧御笑道。
谢景修:“……不必了,我留了几名护卫守在院子四周,他们会替你栓好院门的。”
谢景修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夜空中飘起一些微小的雪粒,萧御冲着半空中哈了一口白气,抬头盯着清亮的夜空看了半晌,才转身回屋去了。
安国公府。
凤云宁坐在西厢房的暖阁里,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暖手炉,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婆子。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的光晕。
“那个人没有死?什么叫那个人没有死?!不是要你们派人盯着他咽气的吗?!”
她前些日子指派了几个下人将方氏凤照钰等人诬陷入狱,以期在狱中shā • rén灭口。谁知第二天便被安国公府老夫人派去了护国寺,替她吃斋念佛,添些供奉,半月方回。
本以为等她回来那点事情总该办妥了。命案当前,抓人入狱是理所当然,却没想到竟等来这番结果。
婆子叩首回道:“夫人,老奴千真万确亲眼看到的,绿琴那口子一刀插在心口上,倒在那户院子门口的。第二天还是卫介卫统领带着人去抓人的,但是被元王府的人横插一脚,拦着不让抓。”
“元王府又如何?!”凤云宁怒道,“光天化日之下出了命案,便是元王府也不能阻拦官府抓人。”只消将人抓到狱中侯审,在狱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个把人,简直易如反掌。那元王府再强横,他敢当街杀害官员捕快不成?!
凤云宁气得胸口发疼:“即便卫介敌不过元王府,你们不知道往顺天府报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一群废物!”
婆子道:“夫人说的我们何尝不懂?若只是元王府阻挠,卫统领自是可以依法抓人。可是,绿琴那口子却被凤照钰救活了。这……这命案没了,自然没法再抓人了。”
凤云宁怒道:“你不是说看着他咽气的吗?!既咽气了又怎么可能被救活?!”
“夫人,不只老奴一个人看到的,绿琴那口子真的胸口插了一刀,还在外面躺了大半夜才被人发现,按说早该死透了。可是那凤照钰真的把人给救活了。老奴……老奴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啊!”婆子亦是满心不解,只能不断叩首。
凤云宁想起从淮迁老宅传来的消息,说那凤照钰不知从哪里学了一身奇怪的医术,难道他还真能起死回生不成?!
“人救活了,那他人在哪里?!”凤云宁不耐道。
地下跪着的两名婆子战战兢兢地相视一眼,一人回道:“禀夫人,绿琴那口子……不见了。”
另一人道:“夫人,不但那个人不见了,连绿琴也不见了。我们根本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简直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凤云宁果然更加震怒,不敢置信地道:“不见了?!两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绿琴不是已经锁起来了么?!你们连个贱婢也看守不住,我养着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
两个婆子连连叩首叫冤,只将绿琴如何不见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绿琴本是关在凤云宁院子后面废弃的厢房里,几扇窗户全部封死,只留着一扇小门进出。原本安排了五六个粗使婆子守在外面,可是绿琴还是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夫人,依奴婢们所见,只怕,只怕是有高人相助啊。”婆子道,“便是那个院里的主,也不可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从咱们院子里偷走一个大活人去啊。”
凤云宁面色沉了下来。
她养的这些人都是用惯了十几年的老人,若说连个丫鬟也看不住,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路嫣然现在只顾着分争安国侯的宠爱,路家还要倚仗着李家在朝堂上立脚,因此路嫣然只敢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却也不敢太过针对她。
如果不是国公府里的人出手,难道……果真有外面的人插手国公府的事?
“夫人,恕老奴多嘴。那日元王府世子为凤照钰当街与官府做对,许是那元王府世子看上了凤大小姐,故意为她出气也说不定。”
当年换子之事只有凤云宁最心腹的几个婆子知道,这些人并不知情。
“元王府世子看上凤照钰?”凤云宁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元王府世子不知道凤照钰的身份,方氏和凤照钰自己难道不知?竟为了得到元王府的庇护故意勾引谢世子不成?
“真是……下贱!”凤云宁冷冷道。
若有元王府横插一脚,那的确需要仔细谋划一番,她也并不怯惧。
元王府的权势早已不如从前,李家暂时没有对付他,也不过是因为元王爷向来不管朝中事。早晚有一天,元王府要么为李妃所用,要么就灰飞烟灭……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禀报。
“夫人,大少爷前来请安。”
凤云宁眉间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就说我不舒服不见客,让他自己回去。”
小丫鬟应了一声,出去回了安天羽。
安天羽面上露出一丝怅然,仍是低首向凤云宁的院子施了一礼,才慢慢地离开了。
钦天监和礼部因被圣旨委任负责谢世子和凤照钰的成亲礼仪,自然不敢有一丝怠慢。
钦天监监正找上凤家的时候,凤云飞还是一头雾水,待到听说他是来要他的“长女”凤照钰的庚贴,要与元王府世子谢景修的庚贴合八字的时候,凤云飞如同横遭晴天霹雳一般,愣在当场。
“这……这怎么可能呢?!”凤云飞强笑着,结结巴巴地道,“监正大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照钰怎么能嫁人呢?!简直是……太荒唐了。
钦天监监正本就看不上凤云飞靠着裙带关系在皇上面前得了青眼,一路升至太医院判,此时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陛下圣旨赐婚,凤大人是想说皇上搞错了吗?”监正道,“听说凤大小姐跟随她的母亲一同住在外面,而非凤府,本官不知凤大人与凤大小姐之间有何不和,但既是皇上下了圣旨,又是谢世子亲求赐婚,凤大人还是暂时摒弃旧怨,一同将这一场婚事办得漂漂亮亮才是。”
凤云飞哪还敢多说什么,只能满心纠结地亲自去写了长子的庚贴拿给监正,又一路送到府门外,愣愣地看着监正的轿子慢慢远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荒唐……荒唐啊。这到底是……谁做的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