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历时近一年的西厥内乱如今正被王族慢慢收束,眼看便要平息,而一旦内乱平息,厥人也便腾出了手,再逢岭北契机,何来坐视之理?此时放弃岭北,岂不等于将我皇甫江山拱手让人?”他笑笑,回头看了江凭阑一眼,“当然,王妃的初衷是好的,毕竟一介女子,在政见上略有缺陷也是人之常情。”
江凭阑是素来不喜欢讲废话的,因而也不绕弯子,朝那内阁首辅拱了拱手笑道:“首辅大人似乎根本、完全、一点也没听明白这草案的意思。”
他僵硬着回过身来,或许是惊于她说话的直接,一双眼霎时瞪成了核桃大,却又听那女子缓缓道:“当然,大人的初衷是好的,毕竟一介文臣,在兵法上略有缺陷也是人之常情。”
似乎有谁想笑,却又在笑出声的一刹死死憋住,化作一声怪吟。
“你……”他脸色一白,一时竟怒至无声。
“还是由我向大人再作一番解释吧。”江凭阑现在的身份很尴尬,说是女官吧,还在审核阶段,说是王妃吧,也不好参与朝议,因此只好以“我”自称,“有言道,逼则反兵,走则减势。紧随勿迫,累其气力,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需,有孚,光。”
众人虽不清楚这话出处,却隐约听出其中道理,几位武将颇为赞同地点起头来。
她看了看一脸懵住的内阁首辅,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欲擒故纵。”她一顿,给他留出三个数的思考时间,“这草案从头至尾未提‘放弃’一词,虽不知大人是从何解读之,却想来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岭北一省地大物博,囊括十三府,下辖七十六县,且不提舍弃之后,南国大昭及西面厥人是否会趁此机会渗入我朝疆域,便是为了个“钱”字,也舍不得,不该舍,您说是不是?”
众人呼吸没由来地一紧,不愧是宁王妃,这惊世骇俗的措辞倒跟素来雷厉的宁王殿下像得很。
她一笑,转身朝向神武帝,“欲擒故纵绝非放弃,想来陛下是明白的。”
神武帝含了笑慈眉善目道:“朕明白,此事是于大人误会,只是王妃这草案也确有令朕不解之处。欲擒故纵之法固然有理,真正实施起来却也存有风险,未必能如王妃所言,令岭北就此归顺我朝。”
陛下一番话说得中肯,看起来谁也不偏,于文章缓过劲来,立即跟上道:“臣正是此意,王妃若要令陛下与臣等信服这草案,还请辅以证之。”
江凭阑将目光重新转向他,“我想问大人三个问题。”
“王妃请讲。”
“一,岭北一乱再乱,若要根治,已不是和谈能够解决的问题,是也不是?”
“是。”
“二,岭北属我朝疆域,那里的每一寸土地皆住着我皇甫臣民,为政者当以民为本,绝不该也绝不能将手中刀刃朝向自己的臣民,是也不是?”
于文章的额间渐渐冒出细汗来,硬着头皮继续答,“是。”
“三,那么,除却暂舍岭北,令其自乱,引诱西厥与大昭的势力渗透其中,再以武力征服之,没有更好的办法,是也不是?”
“是……”他额间细汗愈加密集,不过短短一会功夫竟如雨下,然而毕竟是久经官场的老臣,虽为江凭阑异常迫人的气势所逼,却也不放弃退却,“然虽如此,却不得为之,臣也问王妃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