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年多不见,上回分别时还在计划一道上街施粥,此刻都有些恍如隔世的陌生。
但沈令蓁一心牵挂宫里的情况,一时也没顾得上忸怩,立刻上前去,压低声问:“圣上没为难你吧?有没有跟你打听什么?”
霍舒仪摇头:“只是给了我一些赏赐,要问我话的时候,东宫那边来了人,我就被放回来了。”
沈令蓁放下心来,与她寒暄道:“你这一趟辛苦,先进屋喝口茶歇歇。你和妙灵的院子一早就辟出来了,只是与庆阳的格局难免有些不同,你若觉得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尽管差使下人去改动。”
霍舒仪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跟她入里后,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二哥呢?”
“他在午睡。”
霍舒仪狐疑道:“二哥从前不是没有午睡的习惯吗?”
沈令蓁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暂时不方便解释,一直领她到内院一间空屋子,避开了闲杂人,才将霍留行受伤的前因后果讲给她听。
霍舒仪惊诧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拔腿就要去找霍留行,一抬脚记起这里不是庆阳霍府,又停了下来,回过头问沈令蓁:“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他的院子在哪?我能去看看他吗?”
“你放心,医士说他恢复得不错,只要养踏实了,不会落下什么严重的病根。”沈令蓁犹豫了下,“我一会儿就带你去看他,只是现在,我有些私话想与你说……”
她说着挥退了婢女,将房门掩了起来。
霍舒仪奇怪地看着她,还没理清楚情况,忽然看见她面朝自己跪了下来。
霍舒仪大惊失色之下也忘了阻止她:“你……你跪我做什么……”
“这一跪,是为我二叔当年一句谗言,害舒将军命丧西羌,害你们家破人亡的罪孽。”沈令蓁低着头道,“舒仪,对不起,过去在庆阳我不知情,连声歉都没和你跟妙灵,还有婆母道……”
“你……”霍舒仪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有心拉她起来,伸出手,到半道又收回,张嘴要说什么,空张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沈令蓁笔挺挺跪着,继续说:“我知道这一跪值不了什么,也不求你们从此谅解我,接受我,但在霍家的事上,我可以与你承诺,我分得清是非善恶,也早已决心与郎君共进退,我的亲人过去犯下的罪孽,我绝不会偏帮。”
霍舒仪张口结舌半晌,终于将她一把拉起:“你起来……”说着恨恨一拍大腿,“你这要是跪坏了,被二哥知道,倒霉的还是我!”
沈令蓁一愣,以为她误会自己这是在使计害她,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私事,我没打算让郎君知道。万一他晓得了,我肯定也会跟他说清楚的。”
沈令蓁诚恳地看着她,霍舒仪却像是直视不了这种眼神,眉头紧蹙地死死盯着房门,靴尖碾蹭着地:“真烦人……”
沈令蓁不说话了,垂下眼去。
霍舒仪余光瞥见她这动作,偏头一看她眼圈红了,一惊:“哎,你别哭啊!我不是说你烦人,我是说……我是说你这又是跟我下跪,又是跟我道歉的,我烦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霍舒仪本身性子强硬,不怕跟人硬碰硬,可遇上了这种软的,却真是束手无策。对沈家人要说释怀吧,实在不能,但要是还敌视沈令蓁,也觉得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