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这里,段灼还在认真地吃着手里的花椰菜,心说这家店的东西味道还挺不错,下次一定要带蒋随他们过来尝尝,而杨思琦的下一句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俩当着姥姥的面可不准再像早上那样了。”
林嘉文一听这话,忽然变得很害羞,缩在椅子里,小口小口地吃着羊肉串,但很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手里的东西上了。
秦桉好似无奈又尴尬地笑了声:“放心啦,姥姥腿脚不方便,平时都不上三楼来的。”
段灼还是头一回听人聊天听出云山雾罩的感觉,又很好奇,这俩人究竟做了什么,是姥姥不能瞧见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抽烟,可这俩人看着也不像有烟瘾的样子。
“你也知道她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好了,就别再给她精神上的刺激了。”
秦桉说:“其实我觉得还好吧,本来我这身高,我姥肯定也没指着我能找到对象。”
“啪嗒。”
段灼一口没咬住,花菜掉进了身前的托盘里,他赶忙低头,把它戳起来,重新推进嘴里。
表面上波澜不惊,像听不懂的样子,但其实一直到回到学校,段灼满脑子都还是秦桉和林嘉文暗戳戳眼神交流的画面,还有那番充满冲击力的对白。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从探究,但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的关系已经确认,他要以一个怎样的方式告诉程子遥,才能把伤害程度降到最低。
一想到前两天在寺庙里,这傻孩子还左一个学姐又一个学姐的祈愿,他忍不住叹气。
小时候看童话故事,公主和王子到最后都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段灼对爱情最初的印象,总觉得,如果喜欢一个人,就朝着那个人的方向拼命奔跑,总有一天会摘得那颗星星。
却不想身边最亲近的朋友,就先跟丢了那颗星。
有点儿幻灭。
蒋随和程子遥都去上海参加比赛了,寝室就他一个人,刷完牙,段灼实在憋不住,给蒋随弹了个语音通话,想想,觉得不够,又切换成视频通话。
“咋了啊,才一天没见,这就开始想我了?”
画面和电波承载了少年人清清亮亮,却不太正经地调笑,饶是内心百转千回,段灼也依然被逗笑。
“比赛进展得怎么样了?”
“今天比了五百米和一千五的预赛,我五百米第二名出线的,但是一千五没过,橙子就比较惨,俩都没过,就盼着他接力赛能不能给点力。”
蒋随对着镜头叭叭讲了一堆,段灼却没太仔细听,带着疑惑地“嗯”了一声:“橙子什么没过?”
“五百米和一千五。”
蒋随很兴奋地跟他聊起赛场上的惊心动魄,还有明天的比赛,段灼很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到电话那端,不再去想秦桉和林嘉文的事情。
“那你这两天在宿舍干吗呢?一个人无聊不?”
“不无聊啊。”段灼握得手酸,把手机支在蒋随书桌的支架上,靠坐在椅子里说,“我在网上找了份兼职,跟一家摄影工作室合作,拍拍平面照什么的。”
“哇!”蒋随很兴奋,“有照片吗?快传给我瞧瞧。”
“我这没有啊,样片都在摄影师电脑里存着。”
“是帮哪家网店拍的啊?我回头去买几件衣服,给你捧捧场子。”
段灼听了哭笑不得:“我就是模特,又不是品牌代言人,你捧什么场子?”
“那也是跟你有关的,我看到就会想买。”
谈不上甜言蜜语,段灼却被他哄得心底发烫,止不住地笑:“我过两天大概还会拍男士内裤,那个应该便宜,你可以捧捧场。”
“内裤?”蒋随诧异地瞪着眼,“你要拍内裤照啊?光着身子的那种吗?”
“大概吧。”
“卧槽!大尺度大尺度!”蒋随直拍大腿,“你这么骚啊?”
“骚”这个字,若不是从蒋随嘴里蹦出来,段灼真觉得它是带有歧义的。
知道他是开玩笑,段灼接茬道:“怎么样,还要捧场吗?”
“捧啊,当然捧。等我比完赛,我到现场去给你捧场好不好?”
没想到蒋随比他更没底线,段灼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等你比完我都拍完了。”
“那你让摄影师先拍别的呀。”
聊得正起劲,程子遥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你俩咋跟异地恋似的,屁大点事儿也能讲半天,我要睡了,赶紧挂了!”
段灼完全没想到程子遥就在边上,愣了愣:“你俩睡一屋啊?”
“对啊,领队定的都是标间。”蒋随把镜头往另一张床上转过去,“他今天在冰场摔了一跤,脑门那块都磕肿了,看到了吗?”
看到程子遥这副惨状,段灼实在是没勇气把那些话说出口,叹息了一声,说:“看见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
“嗯,”蒋随冲着镜头笑,“你也是,晚安咯。”
通话过程是愉快的,可当屏幕变黑,映出的却是一对落寞的愁眉。
不管他们现在多亲密,只要是不纯粹的友谊,总是会有到头的一天吧?
段灼爬上床躺下,望着天花板上的笑脸火柴人。
那里原本是一道细小的裂缝,是蒋随用铅笔把它填成了一张笑脸。
那张脸正对着段灼的枕头,他每天睁眼,闭眼前的那一秒,看到的都是笑脸,可今晚他怎么看,都笑不出来,且没由来的浑身发冷。
他一直以为,今晚他是在替程子遥难过,但后来仔细琢磨,似乎更多的,是在为自己难过。
古往今来,有多少段暗恋,到最后都没有以两情相悦的结局作收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