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按下此事不表,转头摸出方才编的小老虎,递到魏广仁面前,笑说:“舅父你看,这个能不能拿去集市上卖点小钱?方才,我在灶间看火时顺手编的。”
魏广仁之前不好拉下脸皮找亲弟弟要钱,如今为了魏渠去开这个口,结果对方满口都是“弟弟穷得天天喝西北风、哥哥日子好过该照拂弟弟、我也很关心大侄子但是钱真的没有”之类的话,且半分诚意都无,不免失望透顶。
他正觉得人生惨淡、亲情薄如纸,乍然看到这么一只虎头虎脑、精灵可爱的小东西,刚好二儿子属虎,小名又叫虎子,不禁眼前一亮,心头多了丝暖意。
“这是絮娘你编的?舅父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艺?”
他向来宠溺外甥女,虽问出口却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拿起来左右端详,便露出点微笑。
“不错,做得挺精细,定能招孩子们喜欢。城里人多半衣食无忧,应该能卖出去。”
获得舅父肯定,李絮兴奋地两眼冒光:“真的吗?太好了!舅父您说卖多少钱合适?”
可惜,她这话问错人了。
魏广仁毫无经营天分,连自家种的粮食、养的猪和鸡是什么价都不知道,唯一了解的就是低端笔墨纸砚,更别提这种非生活必需品的东西了。
他犹豫着说:“这个嘛,先卖两文钱一个,要是卖不出去,就卖一文钱?”
舅舅不懂行,李絮也不失望,搓了搓手,趁热打铁地提议:“要不,十五那天我去集市上逛逛,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她说的不是乡下的集市,而是离草沟村最近的新平县县城每逢五、十才有的集市,附近乡里的百姓很多都会带着家里养的鸡鸭鹅蔬菜粮食去赶集,也不乏有卖竹编草编的。
外甥女突然发愤图强要帮家里挣钱,魏广仁自然不会反对。反正,如今秋收已过,地里没多少活计,让她折腾下也不赖。没准,这真是条好路子呢。
得了舅舅的允诺,李絮就放了心,下厨房将白菘炒了,剩下三个饼子热了热,加上早上剩的薄粥,午饭就这么对付了过去。
吃过饭,她没去歇息,而是坐在小马扎上认真编织。
魏鲤知道她要编这些小东西去卖钱,颇为惊奇,只是碍于魏渠还在昏睡,没人可八卦,只得憋屈着回屋歇晌。
魏广仁很为家里财政担忧,精神抖擞进屋抄书去了。
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猪圈那头偶尔哼哼两声,夹杂着零星几只虫儿不甘寂寞的唧唧声。
魏渠迷迷糊糊醒来,看着窗户斜洒进来的午后日光,有些恍惚,直到坐起身来,透过门缝看到一道安静优美的侧影,才真正清醒过来。
是李絮娘!
魏渠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发现,李絮娘手里捏着像是干草的东西,十指正翻飞着编织不知什么玩意。
他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违和。
李絮娘什么时候学过这么一门手艺?
隔着门帘,魏渠能远远看到斜对面的马扎,泡在木盆里的金色麦秆数量不断减少,同时,簸箕里奇形怪状的小东西渐渐多起来,有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有憨态可掬的肥兔子,也有威风凛凛的蛇,等等。
不知不觉间,魏渠竟盯着那道既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侧影看了许久,看着看着还看困了,再次进入黑甜梦乡。
失去意识前,他昏昏沉沉地想: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表妹突然性情大变,莫不是被鬼上身了?不过,就算是真的,来的这位应该也是个勤劳善良的好鬼吧?
哦,不对,这鬼还会毁尸灭迹,貌似称不上多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