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婶一开始还有点糊涂,琢磨了一会才渐渐听明白了。
敢情王氏野心还挺大,已经盘算着开铺子立业了,不然怎么会连名字都定了下来,还捣鼓出了什么暗记标记的东西!
该死!王氏到底做了什么暗记?不成,回头她得回家把那几支头花翻来覆去研究一番才行!
因那两个小姑娘渐渐走远,白水珠绣的事她就没听到,也有些不以为然,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挽回败局。
好在,并不是所有小姑娘都跟那两人一样态度坚定。尤其是那些打扮更加粗糙简朴、难得进城赶集的乡下姑娘,她们发髻上不乏有光秃秃没朵花儿的,看到冯婶卖的这种头花式样新鲜,四五文的价格又不算贵,还能砍价,就高高兴兴买了。
看着手里的剩余头花越来越少,冯婶开始得意洋洋,觉得王氏也不过如此,那什么暗记都是雕虫小技,拦不住她在这边偷偷撬墙角。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正扒拉着兜里的钱盘算回头分多少给那几个老娘们时,远处的大槐树下却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就是那个长脸老妇,那一块卖头花的就她一家,你过去一看就知道。”
“知道了,保准给你办妥。”
不多时,冯婶面前突然来了道黑影,严严实实地把光线遮去大半。
她以为有顾客光临,忙从小马扎上起身,站起来招呼。不料刚一抬头,前额却撞了一下不知什么东西,倒算不上疼痛,只见一团墨色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抬手去挡,哗啦一声,脸上还是被淋了个透心凉,还隐约有股香不香臭不臭的怪味传来。
“哎哟,你这人怎么不长眼啊?这大冷天的,什么玩意儿——”
冯婶骂骂咧咧地睁开眼,却见衣袖上黑乎乎的一大片,伸手摸摸脸上水液,也是一模一样的墨黑色。再低头一看,好家伙,剩下那十来支没卖完的头花也都泡在了黑水里,已经难辨本来色彩!
“啊!!!王八蛋!你赔我头花!赶紧赔钱,不然这事没完!”冯婶气坏了,刷地站起来怒瞪对方,可指头刚要怼到对方面上,人家就一把将她的手指抽开,力气还挺大。
来人身材彪悍,足有近八尺高,脸上像是被人剜了块肉,左脸颊几乎都被硕大的伤疤覆盖住,再加上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骂谁王八蛋?再骂一句,这指头也不用要了。”疤瘌脸神态自若地收起手中葫芦,不阴不阳来了句。
冯婶惯来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这人生得凶恶,气焰顿消,嗫嚅着说:“我,我没骂你,我就是想说,你把我这些头花毁了,得赔……”
疤瘌脸斜她一眼,自顾自走开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站起来,把我的葫芦撞歪了,里面的墨水怎么会倒出来?我还没告你撞伤我呢!还有,我这墨是难得的好墨,半葫芦的墨水可比你的什么头花值钱多了!”
冯婶气结:“哪有人拎着一葫芦墨水出来闲逛的?你分明是故意的!”说着上前两步,拽着他袖子不放,却被对方一把甩开,重重跌倒在地。
今日虽没下雪,但寒冬腊月的,地面早被冻得硬邦邦的,饶是冯婶穿了厚厚的棉袄棉裤,这么一摔还是摔出了事,尾椎骨麻麻的痛,好在还能行动自如。
“天爷啊!shā • rén啦!我怎么这么苦命啊——”
冯婶下意识就哭嚎起来,要使出村里那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本以为可以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心,借助舆、论来压倒疤瘌脸,索取头花损失赔偿和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