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的提议并没什么错,不过相对稳妥,只适合维稳,不适合开拓新市场。
李絮便说:“倒不必急着降价,市场还没饱和呢。再者,咱们虽处于弱势,却也不能只守不攻。要想这门生意继续做下去,还是得不断出新款。”
王氏却不同意:“我知道你肚子里还有很多新鲜花样,可,放一个出来,白水珠绣就要抄一个,这样算下来还是咱们亏。倒不如先卖旧款,也好让他家那些顾客也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没了你的设计,她们能做出什么新鲜玩意来。”
“那倒也不一定,没准有了之前那批新款借鉴,白水珠绣的绣娘也能灵感爆棚想出许多新鲜款式呢?既然要竞争,咱们就正大光明地来。旧款就搞上门推销,不止城里,乡下的集市也可以去试试水。您想想,能进城赶集的姑娘能有多少呢,又有几个乡下姑娘买得起白水珠绣的好东西呢?”李絮笑了笑,循循善诱。
王氏一拍手掌,高兴地说:“絮丫头说得有道理。白水珠绣用的料子好,价格比咱们贵一半还多,乡下姑娘可不舍得花十几文钱买一支头花。”
“对对对,城里姑娘兜里余钱多,可乡下姑娘人数也多,咱们在城里争不过白水珠绣,那就退一步算了。要是她们还要赶尽杀绝,到时候咱们直接去他门口闹。我就不信了,他们家颠倒黑白,就没个明眼人看得出来!”水舅母附和。
温氏沉默听着,却问:“絮丫头还是想做新款?你打算怎么个做法?”
“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我觉得一旬出一个新款就够了,做几种不同花色搭配,看起来也不至于太单调。”
全程旁听的魏葵终于发言:“话说,我们能不能在头花上绣个不起眼的标记,好让外人知道咱家的东西跟白水珠绣的不同,有暗记的才是咱家出的。就跟很多老字号一样,东西或包装上都有独一无意的标记,叫人一眼就能认出不同。”
李絮眼睛一亮,“表妹这主意不错,我想想绣个什么好。咱村叫草沟村,要不就绣一片草叶做标志?应该挺简单的吧?”
今天的会议基本上接近圆满结束,拿出了应对方案,王氏心情轻快不少,就笑她:“简单不简单的,那得看是谁绣了,你说呢?”
李絮一点都不脸红,假装不知道舅母在嘲笑自己的女红技艺,努力转移话题:“咳咳,我突然又想到一个好主意。白水珠绣附近虽然没有能摆摊的地方,但为了避免我们推出新款时被她们打时间差,不如每个旬日我们都去……”
下一个旬日到来时已是冬月的最后一天,很快就要进入腊月。
天气愈发寒冷,隔几天才下一次的雪也变成了家常便饭。草沟村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猫冬,唯有魏家人天天起早贪黑地往城里跑。不过,这也是羡慕不来的,谁让人家舍得花钱买牲口,又有个会打车厢的好儿子呢?
王氏也经常感慨,要不是李絮催着魏寅打了这么个车厢出来,孩子们天天这么冒着雪来回跑,她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说句题外话,魏家的特制厢盖早就引起了村里人的关注,不少家里有牲口、板车的人看魏广仁好说话,纷纷登门来求,心里也打起了进城卖吃食的主意。一开始,有人只说帮忙不提钱字,被王氏怼了回去,后面来的人就很懂事了,开口就说来订东西,价钱让魏寅开。
因为魏家的车厢是专门配备来卖吃食的,所以装了很多大扇的移动窗格,还有底部要预留锅灶的位置,总之,耗费的精力比普通车厢还多一些。价钱方面可以比着市场价给优惠些,但想急着把车领会自家就不可能了,都慢慢排着队吧。迄今为止,魏寅已经接了五六个单子,第一个单子将将做完,余下的也不着急,慢慢做呗,春耕前肯定能做完。
因着年味逐渐浓郁,进城赶集的人一点都没少,反倒是更多了。
这日,王氏母女二人从骡车上下来,挥别李絮几人,手上各挎着一个大竹篮,信心满满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今天魏葵不必去吃食摊子上帮忙,因为魏鲤不用上学,自告奋勇来当收银员,这边人手充足,李絮就点了她陪王氏去兜售头花。
她们的第一站不是别处,正好就是白水珠绣附近那条街。
白水珠绣。
伙计搓了搓冻得有点僵硬的手,笑着对掌柜说:“今儿赶集,估计又有不少乡下娘们过来卖帕子。掌柜的,咱们还是按着原来的价收?”
掌柜摸了摸自己的狗油胡,嗤笑道:“就她们那个破手艺,我们愿意收就是赏她们饭吃了,还谈什么价不价的?你看那边那堆帕子荷包,城里的小姐哪里瞧得上?比着上回的再减二文吧。”
话音刚落,就有个年约四十、面容还不算老却一身深酱色的妇人拎着小布包进来:“掌柜的,我来交绣活。”
等听到报价,这妇人就皱起眉头:“怎么又低了二文?这连成本都不够,我每天绣到三更半夜……”
“去去去,爱卖不卖,我们这儿不差你那两条帕子——”
大堂里正争执着,忽然听到门口有两个年轻姑娘在说什么头花,伙计甩个白眼给这妇人,立马挤出笑容迎上去。
只见是两个富家千金打扮的站在马车旁,好奇地跟面前一对母女模样的说话。
千金甲捏着一支栩栩如生的桂花,赞道:“这花样好生别致!是你们自己做的?”
圆脸妇人得意道:“那可不~都是我闺女和几个乡邻一起琢磨着做的,虽然用料不算好,但都是用了心的。别的我不敢说,可这花样我敢打包票,今天之前您二位绝对没在其他地方看到过!”
“你这也吹得太过了!这几支也就算了,你女儿篮子里那些可都是白水珠绣里有的旧花样,那支桂花我早就买过了,做工比你的好得多!”千金乙神色鄙夷,又对同伴说:“我前两日就听我二姐说,城里有些小摊贩偷偷仿白水珠绣的东西出来卖,价格低廉,做工十分粗糙,想必你我今天是运气不好,才——”
提着旧头花的小姑娘似笑非笑地打断:“姑娘慧眼,我这儿确实都是些旧花样,可都是我们自家之前做的旧花样。至于白水珠绣为何刚好也卖这些,个中缘由我们就不知道了,许是心有灵犀吧。姑娘若不信,不如这便进去他家瞧瞧,看我娘手上这几支新款她家可有没有得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