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京城的回信送到时,冬月已经进入尾声。
李絮正在用尺子丈量辣椒苗的高度、数分叉和叶片数量,在小本本上做记录,婢女就来禀报有人求见。
“恩?京城分号的人亲自来了?”
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怕不是特地来“催债”的!
宁子成跟她的合作业务只包括点心、玩具、茶叶这三大块。协议规定,除了两人合作前已经开设的宿州总号,其他地方,只要是顶着这三家铺子名头的新分号,都必须两个合伙人一致通过。
因异地汇款太麻烦,两人索性约定,各自分头行事,一南一北。一个占着海贸大港的地利,另一个则在天子脚下,以黄河为界。北边的分号归宁子成管,南边的归李絮管。每季度各自派出人手碰面,汇总账目。
合作方式依旧是五五开分成,不过,为了保证双方各自的积极性,避免其中一方消极怠工,协议里还有一条细则,要求两边分号平均利润不得相差过大。如果超过上限,拖后腿一方就要按比例降低己方本季度的分成,如变成六.四、七三分这样。
打个比方,假设这季度北边一共四家铺子,总盈利四千两;而南边五间铺子,总盈利一万两。如果依旧按五五分,那南边就亏大了,下个季度做起生意来肯定没那么积极!
或是以更积极的面貌投入到做假账这一事业中来,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平时,李絮、宁子成这两位主管人可以在各自地盘内自由支配基本盘的那一半利益。不过,若是拖后腿细则启动,过后他们必须得把多拿的那部分吐出来。
有点对赌协议的意味。
年底自然是要盘账的,等到明年六月份,还得重新算一次全盘大账。因为,那是契约中两人敲定的李絮“还债”最后期限,而今年年底也得还上一部分,至少三成!
当时要搞茶叶生意,买茶山的钱都是宁子成出的,因此,宁家的几个老伙计对她还颇有微词,担心这大笔银子让年轻不懂事的少爷挥霍到了外头的女人身上。但,夏茶一季的收益刚到手,再看到玩具铺子海贸的分成金额,他们立马没了意见。
秋茶季期间,他们更是激动得辗转反侧。万伯直接住茶山上不肯下来,一把年纪了还要全程盯着茶工们半夜赶工。
李絮欠着宁子成上万两银子,却完全没有负债人的自觉,还在大手笔买地皮盖新宅子,时不时增开新铺子、新作坊,也是因为账面上属于她的那一半收益数字太过可观,由此完全可以推知京城和其他分号的收益水平。
加起来,一年时间还债毫无压力,甚至还有挺大赚头。
虽说中秋回来后没几天就把手头现钱都花光了,但架不住名下铺子收益太好。
甘泉县这边的香粉铺子、干货铺子和相对应的新作坊都不在原本的协议范围内,启动资金用的也是取的她自己那份的收益,自然而然不需要分一半收益给别人。
再加上前不久亨特来了一回,做了笔货物总价值高达三千两的大买卖,买入卖出同样是暴利生意,一转手就是翻倍的利润,小钱钱积攒起来快得很。
这会儿,李絮手里的银票就有大几千两,主要都是上一笔大交易里赚来的,用来还那三成债务倒是全无问题。
“啧,都还没进腊月,这么急着来要债吗?”她撇撇嘴,忽然转念一想,或许是宁子成或他的人猜到她会提前回新平过年,怕晚了来见不到她本人,底下的小管事不能做主,拖拖拉拉不肯掏钱还债什么。
代入到债权人的角度一看,她顿时能理解了,不过,这不代表她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对方把她看做潜在老赖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