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守着个随从，是魏渠带着上京赶考又带到敖县的熟面孔，自然认得李絮，连忙恭敬见礼。
“你们大人现在可还在忙？里头有无旁人？”
这随从对李絮的身份心知肚明，见着她手中食盒，显然是过来送温暖的，更觉亲近，也不隐瞒，老实交代：“一下午都在与通判大人说话，
通判大人走了之后，还让陈师爷送来许多文书，足有这么高一摞。方才，大人赶陈师爷回去歇息了，现在就大人一个在里头。”
李絮沉着脸点点头，直接过去敲门。
“进。”
声线冷淡，这惜字如金的风格听在耳里倒是陌生又熟悉。再加上喉间溢出的低低咳嗽声，更加让听者恍惚不已，仿佛重回前年深秋时节。
李絮推门而入，啪的一声把食盒搁在桌上。
“魏大人带病操劳，宵衣旰食，倒是个无私奉献的好官！只是不晓得，家中老父老母见着你这般不爱惜身体，又会作何想法？”
宽大的长案上，堆着高高的几摞文书，一侧应是卷宗，另一侧则是账册书本之类的模样。
李絮进来时，书案后的人正伏首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光影明灭，本就清瘦的身形被这书山衬得更显单薄。听见她发话后，手上动作一顿，猛地抬头，神色有些惊讶，却久久不语，只直起身子静静凝望着她。
李絮木着脸，伸手敲了敲食盒，也不吭声，仿佛要跟他比一场大眼瞪小眼似的。
很快，便有人败落下来，搁下笔起身走来，抢在她跟前打开食盒。
跟他想象的差不多，食盒里并没有精致饭菜，只有一海碗热气腾腾的面，上头码了好些青菜，还有鲜嫩的蘑菇，炖得软烂的肌肉。馄饨面左侧搁着个小小的汤盅，虽然盖着盖子，却隐隐有药汤的苦味飘散出来。最古怪的是，右侧一角还放了只碟子，里头是数枚深紫的桑葚。
若是没有这桑葚碟子，此情此景倒熟悉得紧，竟像是去岁她被害落水后在那小村庄时一样。只不过，病人和照顾的人角色调换了过来。
魏渠扭头看了眼夜色，问道：“你吃了吗？”
李絮抱臂冷眼看他：“吃了。别废话，一会药冷了。”
魏渠又看她一眼，果然不再废话，从善如流开动，先喝了口汤，一入口就微微皱眉。
李絮忍不住刺了句：“怎么？自家的厨子手艺还嫌弃？”
他轻轻一叹，“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失望。”县衙的厨子手艺尚可，却不擅长炖汤，这鸡汤一吃就知道不是李絮亲手做的。
李絮白了他一眼：“魏大人是清官，哪来那么多钱买活鸡炖汤，灶上有剩的就顺手用了。”
许是因为听了太多的这人如何废寝忘食糟践自己身体，心里有些气恼，昨夜被戳穿后的紧张不安竟就像个膨胀到了极致的气球，砰的一声化作乌有。
魏渠看出她今日态度和昨日乃至之前迥异，隐约猜出点什么来，也不戳破，快速而不失风度地将汤面吃完，又趁热把汤药喝下。
他忍耐力极强，今天虽然头重脚轻极为难受，却始终撑着没倒下，这会儿用了膳食和药，出了薄薄一层汗，身上也多了点暖意，心头更是舒坦不少，身体上的病痛就更不在意了。
正打算旧话重提问个清楚，李絮却抢先开口，提起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孙家产业历年来的收支账册，尤其是采购清单，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