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装潢奢华、贵气不亚于宫室的书房内,相貌魁梧有余而灵秀不足的男人端坐书案之后,神色阴鸷。
“都准备妥当了?”
站在下方侍卫模样的人拱手:“回王爷,都打点好了,孔高已领着那些人动身去往青川候着了。这会儿,左益等人应当也到了。快的话,再过两日便能收到消息。”
“孔高是个聪明的,孔家人不足为虑。姓茅的那边如何了?”
侍卫顺势送上个匣子,打开呈至案头:“这是茅前和孔高过往数年联系的书信。”
男人随手拣起最上面一封,看过后,轻笑着扔回去:“模仿得不错,有七八分像。”
坐在下首的白面长须中年人也接过去打量几眼,附和道:“纸张墨迹也做旧得好,倒是个巧手人。王爷,早年间安插进去的这枚钉子一直没动,留到今时今日,这笔账不亏。”
男人面露满意,下意识忘了先前急功近利想要调动人手扳倒太子的自己,俨然当做出这般稳重决定的人就是自己。
“早些送过去吧,小心些,别闹出什么岔子。”
“王爷放心,那长随在茅家勤勤恳恳待了七八年,再忠厚老实不过,如今看管着书房,已是茅前的半个心腹。有他出马,必然事半功倍!属下就先在此恭贺王爷心想事成了!”
“就是可惜了那千八百壮士。”男人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嘴里说着唏嘘的话,眼中却满是漠然。
中年人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左右人数不多,大头都在王爷手中。若是一切顺利,倒不必多此一举效仿去岁冬日了……”
男人大笑起来,眼中泛着奇异的光,似是想到了扎在眼中三十年那根钉子不日就能拔出。
“今日天清气朗,和风送暖,果然是个好日子,先生不如与我不醉不归?去,拿酒来!”说着畅快拍案,连带着案头匣子内新旧程度不一的数封书信也跟着微微颤动。
匣子很快被合上,进入黑暗的角落,重见天日之时,拿着它的人已经换了几个。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暮色四合,隐约还能听到后院传来鸡鸭争食的喧闹动静。
茅前只是个小小幕僚,领了太子宾客的职差,并无多少实权,俸禄也不高。若无太子照拂,出身贫寒的茅前绝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根下买到地段这么好的宅子。饶是如此,内里装潢也格外素简,几乎比农家小院好不了多少。
这是茅家统一用晚膳的点,也是前院书房附近人手最空虚之际。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若无其事整理起案头书册文牍来。
不多时,区区数封书信,很快便如泥牛入海。
夜幕降临,青川县上空的满天星斗很快被万家灯火夺去应有的璀璨,又在夜深人静之时恢复如初,甚至亮得惊人。
钦差队伍在驿站落脚,除了负责巡逻守夜的少部分兵卒,其余人等都下去休息了,鼾声阵阵,和唧唧虫鸣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静谧祥和。
但,这份祥和在后半夜被彻底破坏。
不知是谁的惊呼声首先打破宁静,随后,“小心敌袭”的预警声开始此起彼伏响彻驿站四周的营地。
左侍郎慌慌张张从屋里跑出来,连外衣都没穿:“来人!保护钦犯!”说着便直奔关押钦犯的房间。
匆忙间,他甚至跑掉了一只鞋子,更顾不上捡,还没跑到目的地,就被李能推向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