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没课,言思慕仍然要去音乐室报道。
知道陈默今天回来,干脆放弃午休,打着呵欠给人发消息:【下午来接我!】
随后分享地址,发送时间。
若是让别人知晓她“奴役”一个刚回国的人当司机,估计都觉得无理取闹,那人却一口答应。
收到肯定回复,言思慕收起手机,指间勾过琴弦。嘴角挂着笑容,心情却不如想象中明媚。
这两年陈默并非一直待在国外,他时常两地奔波,忙碌到见不着人影。
有空的时候她会借着看望哥哥的名义光明正大跑去国外逗留几天,他们之间还是如从前一般拉扯,她的心意始终摆在哪儿,陈默却不敢面对,像个胆小鬼。
不,他的的确确是个胆小鬼。
唯一令她满意的大抵是陈默对她纵容程度只增不减,好像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那人都能包容,于是她不断地探寻他的底线……
“悄悄。”
门口进来的人打断她的思路,言思慕双手离开琴弦,轻轻一眼收回视线,“林老师。”
“上次你创作那首曲子的演奏视频传送出去,老师们赞不绝口,他们十分欣赏你。”林老师口中的老师们在音乐界影响力颇深,能得赞赏实属不易,林老师一直想将她推上去,“你的作曲跟演奏天赋都非常高,不要浪费自己的才能。”
言思慕的创作发非常有灵气,缺点也很明显,欠缺技巧。幼年便是如此,她不喜欢枯燥的学习,做事没有定数,所以当初没有直接走上音乐这条路。
“你要是有想法,我这里有封推荐信,再则以你的成绩想考进去基本没问题。”多年的累积已为她打下坚实基础,现在继续精进依然来得及。
“我会考虑,谢谢老师。”林老师不是第一次提及此事,不同的是言思慕这次的回答出自真心。
现目前景大已经没有令她更感兴趣的事,换个新的学习环境也不错。
下午,陈默比约定时间更早达到,没有催她。
乐器留在琴房,言思慕只背着包出去,朝着那辆黑色车子走去。
她没发消息,也不开门,故意敲响车窗引起那人注意。车窗降下,车内车外两道视线在空中交织,见陈默解开安全带准备起身,言思慕又打开车门坐进去。
好似故意逗他。
车窗缓缓上升,直至关闭,车内响起男声:“不认得车?”
还要敲窗确认?
系上安全带,言思慕一边哼哼唧唧:“你知道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这辆车我也就见过两次,还真是不太敢确认呢。”
顿了声,小嘴又开始扒拉不停:“说不定你再晚个几天回来,我恐怕要拿照片来比对认人才行。”
话里话外都在他控诉见面时间太少,陈默解释:“一直在忙。”
“从小到大你都很忙,忙着学习竞赛,忙着毕业考试,忙着进入社会工作。”言思慕把手里那价值六位数的包随手扔到后座,“你就不能歇一歇嘛?”
“不行的,慕慕。”答案多年来一层不变,在达到目的之前,他没有资格停下歇息。
言思慕瘪了瘪嘴。
印象中,这个勤奋的男人一直忙着长大,跑得那么快,竟从不提一个“累”字。
“好吧好吧。”暂时只能作罢,言思慕摸着肚子催促,“赶紧开车走人,肚子都饿扁了。”
“后面有零食和饮料。”
这是陈默两个月前换的新车,副驾驶座前方依然曾经言思慕第一次送他那个寓意“平安”的小鹿,保存至今。
后备箱永远备着言思慕喜欢的零食口味、小玩具,以及后座收纳袋中少量糖果,往后伸手就能勾到。
言思慕摆手制止,“零食给我留着,今天咱们先去吃大餐,接风洗尘的仪式感得有吧?”
陈默一切都随她。
关系亲近的年轻男女共赴晚餐怎么都像二人世界约会,掺着股无以言喻的暧昧感,但言思慕每每抬头扫过对面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孔,浪漫氛围瞬间减半,降至零点。
“哎,陈默,如果你是被绑架到饭店来的就眨眨眼,我放你走怎么样?”她冷不丁开起玩笑,反倒逗得对面男人弯唇笑。
气氛终于有所缓和,陈默开始加强自己的存在感,端茶倒水又递菜,总算让这位挑剔的小祖宗满意。
吃饱喝足,言思慕踏进车门咕囔着“好困”,闭眼秒入睡。
去年言思慕从家中搬出来体验dú • lì生活,现居住的公寓距离学校较近,车子没有直接停在大门口,绕路开进小区车库。
这一路上言思慕都没醒过,乍见女孩安然入睡时恬静容颜,男人脸上神色变得更加柔和。
“慕慕。”
轻唤一声无人回应,腕间手表上无声转动的指针记录着流逝的时间。
约莫过了十分钟,言思慕迷迷糊糊睁开眼,抬手摸至颈后,长发遮盖处渗出一层薄汗。
怕她着凉调高温度,反倒被热醒,言思慕拉出手腕头绳扎起长发,一截白皙脖颈露出来。
动作行云如流水,丝毫没意识到休息场合不对,见她再次闭眼准备入梦,陈默赶紧喊住:“慕慕,回家再睡。”
“不想一个人回家。”
“我送你。”
言思慕等的就是这句话。
车库里的电梯死寂般安静无声,极少有人出没,连温度都比地面第几个度,总觉有些吓人。往常言思慕回家都会叫司机停在大门口,宁可自己多走几步路也不想体验“电梯惊魂”,今天不同,身边站着守护神,不用白不用。
“好冷哦。”她故意挨近,陈默抬手握住她胳膊感受衣服厚度,“穿少了。”
“你不知道爱美的女孩子要风度不要温度吗?”
“生病就不美了。”
“哼,没听说过病美人吗?柔弱惹人怜惜。”
“你不需要。”
“因为我已经足够美了?”她对自己的颜值向来自信。
眨眼功夫,电梯已达指定楼层,提示音中止对话,言思慕觉得可惜,没能骗来一声夸奖。
“回去吧。”陈默把手边的包递给她。
言思慕撩起没能扎上的一缕长发挂在耳后,随手接过包,似不经意的发出邀请:“不进来坐坐?”
陈默委婉道:“今天有点晚。”
看她刚才坐在车上打瞌睡,显然已经困顿疲乏,他要是进去,还得耽搁休息时间。
包链挂在肩头,言思慕抽出得空的双手抱住他胳膊不让走,脑袋抵过去蹭了蹭,亲近的距离宛若情侣,可惜他们并不是。
“不是困了吗?”
“可我不想让你走。”这两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跟曾经十几年的朝朝暮暮比起来实在太轻,说不准明天又要开始忙得不见人影,她现在不想放人。
喉咙里牵出委屈的嗓音,手上力道收得更紧,陈默放弃挣扎,承诺等她睡着再走。
于是刚才昏昏欲睡那人忽然变得精神奕奕,趿着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动静不大又总是在陈默耳边徘徊,故意引起他注意。
“果汁,要喝吗?”
“点心呢?”
陈默偶尔搭话,言思慕手里端着成品满是得意。
“我自己学的。”
“有兴趣就学,但都不精通,反正能做出我喜欢的那几种口味就行。”
这就是言思慕的行事法则。
只要喜欢,她什么都能做,不喜欢随时可能放弃。
在追逐陈默这件事上,算得上很喜欢,竟已长达三年之久。
陈默性子闷,半天吐不出几个字,言思慕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负气感:“你说我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你这么个木头。”
“要不你对我狠心一点,绝情一点,比如我触碰你的时候一把将我推开,再比如我叫你做事的时候一口回绝,在我说喜欢你的时候狠狠拒绝我,最好再添上一句讨厌我。”
她细数着自己的底线,用轻松语调一条条列出来,仿佛在讲笑话给他听,伏在他耳边提建议:“只要你这样做,保准以后清清静静,再没人烦着你。”
“对不起慕慕,我做不到。”
“你可真是个坏蛋。”那人对她越好,她就越想抓住。
“你到底是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在一起呢。”
他无法回答。
言思慕等他回来请客,嘴里囔着狠狠宰他,实则特意寻了个中等消费的地方,跟她平日与朋友聚会场合相差甚远。
娇气的千金小姐格外善良体贴,他无法心安理得接受。如今他不缺那一顿饭的钱,但他们之间的差距远不止一顿晚餐。
如果在一起的代价是为迎合他而降低生活质量,他怎么配去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