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饱了肚子后,杨枝就直奔二位师父而去,找到他们之后,便和直接说明了所有事情,云鹤师父气得不轻,都忘了自己是修仙之人,握着毛笔仿佛拿着打狗棍,只想立刻把图南叫过来打一顿,被杨枝拦住了。
杨枝的语气超乎寻常地平静:“师父,你不必如此,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他……其实没什么错。”
云鹤扔掉毛笔,着急地看她:“可是,可是……”
杨枝朝他一笑:“我会放下的,人生路远,感情不过是某段路边开出的野花,有它没它都一样走,总是和一朵花过去不去反而糟蹋了自己。”
云鹤无奈地揉揉眉心:“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可我还是心里气得慌,简直胡来!”
杨枝摇摇头,说起另一件事:“我从昨日中午开始觉得自己修为稳住了,过去的魔障应当已经破除,二位师父以后不必替我担心这件事。我这些日子一直在为一些阵法书写注解,写完之后我想下山,一个人出去闯荡一番。”
靖安因为昨日的事情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也忍不住了:“出去散散心也好,但是什么时候回来?”
杨枝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期限:“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了。”
靖安的表情很是懊恼,缓了一会儿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自小就很有主意,我们拦不住你,但是记得保护自己。”
杨枝点头。
从这一天开始,杨枝每日很少出门,除了必要的事情,一直待在自己的院落里写注解。
她偶尔出门也会碰见图南,起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和图南说些什么,总是沉默寡言,但她觉得这样不好,显得她没放下过去的事情了。她确实还没放下,仍然觉得心中郁结,但她不想让图南发现这一点,便装得和过去一样对待他。
过去他装着把她当爱人,现在,她装着把他当弟弟,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好笑的事情。
不知道她是不是装得太好了,过了大约一个半月,图南对她的态度便回到了从前,在他心里,或许这个插曲已经结束,一切都恢复了过去的样子,他们仍然可以和往日一般做姐弟。
杨枝心知不会了,但她没说,她默默地看着图南又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修炼上。
他之前在秘境里便已结成金丹,现在居然又要突破境界,迈入元婴之境,这么快的修炼速度在整个修真界都很难找出第二个人。
为了帮助自己突破境界,图南又开始下山斩妖除魔,过去他还需要和别人一起,如今他只一人独行,出去几日再满身伤地回来找杨枝给他敷药,每次回来体内的灵气都更为凝实,同时眼神也越来越寂静冷淡,她见着这样的图南,总是忍不住地回想起她见他的第一次。
那个时候,那个被狐裘拥着的孩子好像站在岸边,隔着岸看另一侧的风景,不理解,但有着好奇疑惑。现在,他长大了,不再需要隔岸相望,他整个人站在结了冰的河上,他在上面,世人在下面,无论怎么样的暗流涌动,他都不管,他把他们踩在脚下,一个人朝着自己的仙路走去了。
她问过图南有什么感觉,图南的回答并不让她意外,他说他现在心中一片澄净,对天地间的道法和过去相比有了许多领悟,他查了书,他或许悟的是无情道,但无情也无妨,天生万物又赐万物死,生生死死轮转不休毫不留情,如此天地才能恒久。
杨枝听他所言,沉默不语。
既然图南觉得这是他的道,那他就沿着这条路朝前走,或许他是对的,谁也没见过仙人,没准仙人确实无情,不然他们在九天上待着,面对大地上众人的哀嚎,怎么会一次都不曾出手救人于水火之间?
第二年二月,杨枝把所有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书都写好了注解,郑重地放在藏书楼的上,这一年焚膏继晷,她的指尖多了茧子,也有了其他感悟,足够自保,也可以为别人做些什么,下山的时候到了。
于是,她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个人背上行囊下了山。
她曾经无数次御剑掠过山路,但这一次,她用自己的脚一点点地走了下去,三千级台阶,越走身边的天气越好,山顶上还有积雪,慢慢地就化了,嫩绿色的草芽从黄黑色的土壤中钻出,到了山脚下,农人还没翻土的田地里已经开满了紫云英。
杨枝折了一朵,摘了一瓣花瓣在嘴里抿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她笑了笑,索性摘了一把花,给自己编了个花环,端端正正地戴在脑袋上,和小时候一样沿着乡间的小径朝前方走去了。
这时,在距离她数百丈高的天空中,一个人正御剑回山,一身蓝色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们一上一下地隔着很远的距离相遇又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