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二十大几、三十来的儿子熊抱,扑在怀里失声痛哭什么的。
康熙也是万分震惊了。
刚要把人推开,儿子那滚烫的泪就掉在了他手上。那肝肠寸断恨不得跟福晋同去,却得为了儿女爹娘强忍着,等闲连点儿悲声都不敢放的话语让康熙不由心酸,想起元后薨逝时自己那悲痛欲绝的心情。
都失去,曾失去过爱妻的父子俩各自心伤,重换了衣裳后便命人上了几道素菜、两坛素酒。
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至半酣时,话匣子彻底打开。
胤俄说他这辈子没啥大出息,也没甚大志向。只想混个亲王干干,过点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服日子。仰仗着皇阿玛慈爱,早早达成目标。还当以后数不尽的好日子,结果……
胤俄哭成泪人,结果谁想着,好端端的福晋硬能先走一步呢?
康熙亲手给哭到涕泪横流的儿子递帕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胤俄嚎得更大声:“可儿子现在到了啊皇阿玛,我这心跟针扎了似的可疼可疼;又好像掏干净了一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好难受,好难受,一种皇阿玛您想都想不到的难受……”
“想不到?”康熙撇嘴:“顺治十四年,董鄂氏生荣亲王。你皇玛法欢喜至极,为此祭告天地、大赦天下。称其为朕之第一子也,朕与二哥福全、弟弟常宁等,个个心冷如冰。”
“八岁丧父,十岁丧母,一次次丧子之痛。三藩叛乱,烽烟四起的节骨眼上连丧了两位皇后……”
“哪一次不如油煎,似火烧呢?”
“便此次狠心费了胤礽,朕也是含泪写下的诏书!三十余年殚精竭虑,三十余年苦心孤诣。身兼父母职,一点点养大的孩子居然要造朕的反!当时朕的心里真是……”
康熙摇头:“伤心欲绝,万念俱灰不过如此。可朕能倒下么?朕不能!从朕八岁被你皇玛嬷领着接受文武百官朝拜的那天起,就被教导着牢牢记住,自己是皇上,肩头扛着的是整个江山社稷,是万民福祉,是爱新觉罗氏的千秋基业!”
“所有的儿女情长、骨肉亲情等,都得排在祖宗基业后头。朕有责任也必须为大清江山选个合格的继任者……”
“所以说咯!”胤俄醉醺醺撇嘴,亲手又给皇帝老子满上:“当皇帝简直就是人间第一苦差事,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就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连睡个美人都得反复权衡,吃个饭都不能随心所欲。”
“莫说知己至交了,连父子、夫妻、手足间都得存着些许的防备之心。整天疑神疑鬼,处处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英年早逝了,还累死都不免被后人口诛笔伐。”
难得抒情却被同情了一脸的康熙:……
就不免咬牙切齿地说了番做皇帝的种种好处,问胤俄有没有甚想法。
结果胤俄的大脸就凑了过来:“皇阿玛,您瞅瞅,您细瞅瞅,儿子像那么自讨苦吃的傻蛋儿么?”
酒劲上头,已经醉了个十成十的康熙猛摇头:“不不不,你撒谎,这世上怎么会有不想当皇帝的?你,你小子嘴上说着不想,心里指不定多惦记!”
同醉得不轻的胤俄双眼圆睁,大呼不可能。言说自打他懂事儿起,就没做过那等傻梦。
闹腾到最后,康熙把真话香都折腾出来了。
一边点着一边问。
胤俄那答案不同俗流的,让康熙酒醒后还牢牢记着:不想当皇帝,没兴趣主动跳坑。若非当不可?那肯定兢兢业业到孩子长大,能挑起大梁来。
好歹几代祖先流血拼杀回来的如画江山呢,再如何也不能让它断送在自己手里!
怎么对待斗败的那些兄弟?能保证不染手足鲜血么?
天!
那可都是天下名儒们悉心教导的好苗子,个顶个的允文允武,找都找不到的好人才。当然人尽其才,让他们为大清建设出一份力啊。天下是整个爱新觉罗氏的天下,又不是爷一个人的……
就这几个问题,就这么几个答案。深深镌刻在了康熙的脑海中,经久不忘。
等数天后,在外的胤襈、胤祯也都赶回来。
全部皇子阿哥悉数到齐后,康熙便寻了个由头挨个传唤。真话香一点,把问过胤俄的话挨个儿问了一遍,连废太子胤礽都没露下。
然后……
一个个的真话听下来,向来以慈父自诩的康熙都很有点手刃亲子的冲动。
尤其含泪抱怨,说皇阿玛旷古烁今,唯独寿命太长,明显恨他死得晚的胤礽。试图圈禁,顶好斩草除根了前太子的胤褆。志大才疏的老三,装得一脸恭顺实则野心勃勃的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