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若不是担忧槐洲中途发现她,将她抓回去后她还要靠这个孩子苟延残喘,冰夷断不会留这个孩子到现在。
“还未成型呢。”轻轻的呢喃消失在空气中。
御景最终只是直起身子,召来骨鸢,在上面铺起厚厚的皮毛。然后她将冰夷放在上面。
沉惜用神识扫到这一方空间,不由叹了一口气。
【不必担忧我,放手做吧。】如果兀黎知道御景此时跟着冰夷的所作所为,怕不是会直接从魔界窜出来将她再抓回去——如果他如今还能再度战胜御景。
深海的馈赠远比人们所想象的还要多。
被雕刻成莲花形状的长明灯即使是在深海也不会熄灭,细密的火舌中躺着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它们被淡色的火舌舔舐着,折射出斑斓的光彩。一眼便可望到底的水晶铺就大殿的基座,其上的宫殿更是灯火煌煌,令人不敢直视。
尾鳍鲜艳的游鱼环绕在宫殿周围,身上发光的器官远望如点点荧光。众多游鱼聚成群落,似群星环绕。
这座上下盘桓、如龙绕柱一般的水晶宫,在今日鸦雀无声。
龙口处便是主殿的入口。
也是如今的海皇陛下议事的地方。海皇的长子与十五子各自把持着海界的半壁江山。
长子是个精瘦的青年,身侧跟着他们的妹妹大公主。
而十五子神情阴翳,身边则跟着天界来的文曲星君。那星君已成了他的幕僚。
这两者不合已非一朝一夕,如今海皇瞧着不大好了,这些剑拔弩张也都渐渐摆上台面。
按说海皇一统海域,本不该这么早地倒下。可他的子女实在是太多,也太鱼龙混杂。其间有这三位这般,一心一意要做未来的掌舵者的,也有冰夷那般机灵又讨人喜欢,偏生又叛逆的。
至于那些蠢笨的,早就在倾轧下做了海底那片花海的养料。
长子坐在海皇宝座一侧,将手搭在宝座的明珠之上,笑容浅淡。
丞相是只万年的老龟,也是这堂皇大殿之上唯二的非皇室中人。
是的,那位多疑的、多情的海皇陛下,经年累月下来,已将这些机要位置都安上了自己的子女。他信奉养蛊式的抚养方法,将自己多如星辰的子嗣都放在这奢靡华丽的水晶宫里,活下来的都是聪明又懂得审时度势,且实力过硬的孩子。
稍次一些的,就跪在殿外,和那些旁族一起聆听圣谕。
因此哪怕此时殿内的大臣都是姊妹同胞、都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派系,他们也心知肚明,每个人都是拥有继承权的。
只是海皇倒得太过突然罢了。
这位陛下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对于这些野心勃勃的狼崽还不放在眼里。可也就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才让如今海界的场面陷入混沌的不可知。
“天界那位陛下说,昔年四海由四位龙王掌握。如今父皇一统海界,却拖了这么就未曾交上司掌四方雨水的神明名单……陛下说让咱们速速商议出一个章程来,莫要误了苍生大事。”十五子笑了笑,“不知兄长怎么看?心中可有人选?”
长子也笑,只是并不说话。他身侧的大公主张着柔软的唇,盈盈道:“哥哥这话好没道理——你我皆知,父皇毕生心愿便是四海皆归我龙族之手,四方水族不必再向外人俯首称臣。如今父皇这才得了急病几日?您这做儿子的便要将他的心血卖出去?”
十五子本就阴翳的脸上更不好看了。他道:“我绝无此意。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往年天无异象,四海清晏,自然不需我们多操心。而今魔族蠢蠢欲动,四海之中东海、北海已显异象,若此时我们再不团结天界,恐是遗祸无穷、愧对三界……”
长子道:“这事先前丞相大人便已提过,我如今也是一样的看法……行云布雨可以,但大可不必上禀天界,只叫他们定时遣使者来沟通便可。再者我海界地大物博,设有司专掌此事也是可行的。”
他说到此处,语透讥讽。
“这么多变通的法子,怎地十五殿下只想着向天界摇尾乞怜?”
这话委实不客气,然而丞相听了却是连连点头。他只忠于海皇,自然不愿海界再回到从前向天界俯首称臣的时候。
十五子怒极反笑,道:“只是划区而治分别管理罢了,怎地到兄长手里就成了奴颜婢膝?我知你等心中都认为我母亲是仙人,觉得我与天界沆瀣一气。可我是父皇之子,怎会做出这毫无骨气之事?”
他赤红双目,拉住一旁文曲星君的手,气得久久不言。
那文曲星君一副文士打扮,闻言长叹一声,缓缓道:“诸位都误会十五殿下了。十五殿下这些日子一直在天界与海界之中斡旋,天帝感其赤诚,已许下承诺,只要咱们海界推出的四位司雨的神君不失其职,天界便不过问其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