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其实一直都觉得魔域就像是一处天然的斗兽场,魔域四处张开的裂缝像是为了吸引新人,一个安全地带是为了暂时保护新人,安全地带内没有吃食,是为了逼迫新人出去猎杀,魔域总体资源不丰,则是为猎杀找理由。
这么个地方,云棠之前完全入魔时才会想要杀了魔域所有人,一个不留。
她被温如风带到魔域来,用十狱剑的其中一层地狱使计逃开,现在跑到魔域外面。想也知道,现在晓的人一定到处找她,而且她修为没之前高,她又要重新在魔域打拼一次了!
云棠郁闷地翻尸体,真没想到,她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原地。云棠吃青草都快吃够了,她得赶紧找到足够多的黑岩矿,然后去里圈地带,里圈地带有肉,有剑……
只要拿回了她的剑,她就能去逼迫别人复活蓝成师兄。
云棠正翻着尸体,忽然,她察觉到背后有人,那人的手像是鬼魅般悄无声息搭在她身上,云棠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十狱君?”
她这时浑身紧绷,因为连日来精神处于亢奋状态,加之在魔域内,云棠习惯了被追杀,
她立即以为这是晓的人来找到她了。
云棠声音冰凉,带着些狠绝:“不用叫十狱君那么麻烦,你省略两个字,叫我爹就好了。”
说完,手肘朝那人的肚腹一撞,同时旋身,横剑出鞘。
她看到一张冰冷、旖旎的脸,冷眸如锋利的刀,又像融融冬雪,两扇长睫,玫瑰色的唇。
云棠:……
燕霁得知云棠来到魔域,立刻赶来找她,他道:“这是第几次了?”
燕霁这辈子就没感受过给人当儿子的新鲜,他锐利的眸紧紧盯着云棠,左手将她稳稳钳住。
云棠感觉生命在消逝。一别多日,燕霁和之前别无二致,身上的墨色衣服纤尘不染,身上携着极淡的莲香,最重要的还是那股唯我独尊的眼神,和之前一模一样,半点没变。
很明显,在魔域这么凶残的地方,也是燕霁欺负别人,不是别人欺负他。
燕霁抓着云棠的肩膀把她提到自己面前,看到她乖张的眸子瞬间软了下去,云棠也不知道为什么燕霁每次都神出鬼没,他但凡从正面过来,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让燕霁叫她爹。
毕竟她众多优点之一就是能够认清自己。
燕霁道:“说话。”
他的手按在云棠肩上,身量足足比云棠高出一个头还要多,只要燕霁想,他就能轻松捏碎云棠的肩胛骨,但他的动作一点也不重,燕霁对于力道的控制出神入化,他钳住云棠,云棠无法挣开,但是说疼,却是一点也不疼。
他站在这儿,明明有擎掣天地之能,但是却张开一个暗黑色的结界如流水般包裹住草庐。
因为云棠头上戴着面纱,燕霁看到她的刹那,捉人的同时也张开结界阻隔别人的窥探。他一直都这样,一步三算滴水不漏。
云棠忽然感到安心,她带着些惭愧回答:“两次。”
两次还是三次,云棠也记不得那么清楚,眼见着燕霁似乎在回想,云棠赶紧道:“燕霁,我错了,你看每次你从我正面过来,我看到是你之后,我是不是从来没那么对过你?你从我背后过来,我以为那是别人。”
“嗯?”燕霁淡淡道,“其中有区别吗?”
他和别人比,当然有区别,燕霁自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偏这么随口一问,燕霁脸上不显,眼中的冷戾也有少许如冰雪消融,他已经大致知道,云棠会告诉他,因为他那么厉害,所以她不会和他作对。
没想到,云棠认真而坚定道:“因为我舍不得这么骂你。”
……
不舍得……
哪怕是燕霁,也有短暂的一愣,他的心又跳得像之前那个夜晚那么快,咚咚咚,像是天边绵延不绝的战鼓,黄昏下烧云般的晚霞。
他没想到云棠会说出那么直白热烈的回答,也没怎么经历过这等搅动心湖的事,如今怀揣着鹿一般跳动的心,差点下意识退开。
人一旦到了不熟悉且万分在意的领域,都会下意识移动到安全距离,以望后续。但是燕霁没有,他甫一认识到自己居然想要后退,心底便生出一股对自己的不满,他要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他何必退开,燕霁不退反进,不只没退开,还盯着云棠:“为什么舍不得?”
天知道,燕霁心跳如擂鼓,却面色不变,站得笔直,手臂稳而有力,像黑夜中的冰凉雕像。
云棠没发现燕霁的不对劲,她比燕霁矮,现在仰头,真诚地望着燕霁的眼睛,燕霁看她眸子若琉璃,清澈坚定,又烂漫如云霞,他的心跳得更快,但是并不露怯,正常回望过去,保持冷硬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