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尤笑起来,他在凤如青昏迷的这快一年的时间,跑遍了整个人鱼族,了解了天外天的真实状况,甚至与熔岩shòu • jiāo手了无数次,但始终没有找到出这里的办法。
他们进来了,却出不去了。
水天之境连着冥海大阵,根本无法打破。即便是短暂地撕裂了,从这荒芜之地里面出去了,甚至侥幸战胜了冥海中的那些邪物,出了冥海,也会死在一上岸的时候。
因为这荒芜之地的所有人,只要是身在这里的人,就全部都被诅咒。
诅咒的祭坛和水天之境的阵眼,一半在冥海边的岛屿上,一半在熔岩之下,必须两个地方一同打破,这困住人鱼族的诅咒,和这天裂被掩盖粉饰的真相,才会重现人间。
而人鱼族哪怕是战胜根本无穷无尽的熔岩兽,拼着浑身被灼烧成焦炭到了熔岩之下的祭台,却也根本无法踏出冥海。
因为只要被诅咒人出了冥海之阵,便会在试图上岸之时化为飞灰。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不过弓尤并没有急着和凤如青说这些,他们才刚刚拼死拼活地来到了冥海之底的荒芜之地,她才刚刚醒过来,不急。
况且弓尤真的非常喜欢听凤如青说话,她轻飘飘地,说将这鲛织战衣带出去的样子,好似这世间根本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住她。
跟着这样的她在一起,弓尤也觉得这一年多日益被天裂处的熔岩蒸腾而出的焦灼,都被她三言两语,奇异地抚平。
两个人从小屋子里面出来,走在这荒芜之地。凤如青看着漫山的青翠,感受头顶温热的阳光,觉得这“荒芜之地”的形容,似乎不太贴切。
“这里为什么叫荒芜之地?”凤如青问弓尤。
“你跟我来,”弓尤拉住凤如青的手腕,带她极速攀上一座高山。
站在山顶之上,热浪如火焰的尾巴,朝着凤如青扫来,山崖之下,一切生机被这高温灼烧成一种灰白色。
凤如青被这热浪冲得不由得朝后退了一步,然后顺着被灼烧成一片焦土的地面,看向了远处——无垠的大地之上,是看不见边界的赤红,红得人眼球灼痛。
在熔岩的尽头,连接天际的地平线之上,天空似乎被人持剑劈裂,裂缝之中翻滚着浓郁的黑气,而那裂缝的底部,正在片刻不停地朝外涌动着熔岩。
这里简直像是一片太过庞大的炼狱,他们身处的这一小片苍翠,也已经显而易见地被侵染了许多。到处在飞的白色灰尘,便是那被烤干挥飞的植物。
直到这一刻凤如青才真正地明白,为什么这里叫荒芜之地。
熔岩所到之处,草木枯化生灵成炭,自然是荒芜一片。
凤如青吸了满口的热浪,双目酸痛难忍地错开视线,弓尤带着凤如青朝后退,他们一下了那山顶,便感觉不到那种热度了。
“那便是天裂,”弓尤说,“我带你去看人鱼族。”
待到弓尤拉着她乘风一般地来到一处水边,她看到阳光下无数人鱼或趴伏岸边,或在水中翻滚上下的场面,着实是有些被震撼到。
凤如青之前见过人鱼族,但只是在昏死之前见过。
那时候她消耗太过,已经是强弩之末,见到人鱼之时,又是在趴在地上的角度,因此只看到了他们同人类一般无二的上半身,只知道他们是长发,肤色苍白得厉害。
可现如今见到人鱼全貌,饶是凤如青也不由得咂舌。
曾在悬云山时,山门师兄师姐个个姿容超乎常人,而她师尊更是修真界之首,无论是功法亦或是风姿都无人能匹敌。
她甚至见过真的狐狸精,妖艳魅惑。
但今日见了人鱼族,她根本挪不开眼。
阳光下各色鱼尾的鳞片映得这一片小天地斑斓至极,人鱼们的模样乍一看同常人一般无二,但只需细细看上一眼,便能够发现,他们自面上开始,便有细细密密的鳞片附着在皮肤之上。
鳞片从双颊到下颚,覆盖过整个上半身,最终在鱼尾处渐变成大一些,看上去坚硬且闪亮的色泽。
他们的长发如水草一般地漂浮在水中,耳朵后生着异于常人的鳍,而扒在岸边的手指纤长过度,指甲尖利如刀,五指的连接处,附着一层薄薄的蹼。
这种人类的模样与种种非人的特质奇妙地融合在一种生物的身上,让他们个个美丽妖异到比阳光还要晃眼。
此时这些美丽的生物,正毫不刻意地在水中展示着他们或曼妙或精壮的身姿,长长的鱼尾轻轻拍打水面,带动粼粼波纹。
当他们朝着你微微歪头,空灵又好奇地看过来,那浅淡的看似毫无情感,却实则映着水天一色的眼睛,能将这世间的一切有情人心甘情愿地勾入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