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栾娇娇瞪圆了眼,讶异道,“我还想说你先容忍着顾廷康那厮,风雨飘摇,先抱紧顾家这棵大树,左右司朝同顾家是有亲的,想也会给顾家几分颜面。顾廷康那厮连这个都没同你说吗?”
阮雀摇摇头,“没有。”
栾娇娇抿唇,“说起来也是面线亲罢了。你家太太叫傅琼华,傅琼华的母亲姓姬,你想想,天下闻名的人,还有哪个是姓姬的?”
阮雀皱起眉,“姬姓在太|祖皇帝时是个贵姓,到了先帝临政、楚家掌权,姬氏一族才被灭门。你莫不是说——”
她抬起眼,眸光中难得涌起惊讶,“是太|祖皇帝的桓贵妃,倾国倾城、流传数十年,至今而有人传颂其美的姬浅?”
栾娇娇见她难得起了情绪,古井无波的美人脸上有添这一抹亮色,更是天下无二的独绝。
她心里尖叫着,气消了一半,面上狂猛点头,只道,“不错不错,就是她。你家太太傅琼华的母亲,是桓贵妃的庶妹,他母亲和桓贵妃是同辈。司朝是桓贵妃唯一的儿子,按理说,他该叫傅琼华一声表姐。故而,他也算是顾廷康的小表舅,你跟着顾廷康,也该叫他一声小舅舅的。”
阮雀听到这里,心里稍有些底。
一抬眼,见栾娇娇仍盯着她的脸瞧,无奈莞尔道,“你若是再瞧,我这张脸就要被你瞧出洞来了。”
栾娇娇一听,“那可不行!”
即刻收回了视线,道,“瞧出洞了以后我垂涎谁的脸去。”
阮雀笑道:“你家的庞邺还不够你垂涎的吗?”
庞邺就是栾娇娇的夫君,与顾廷康同年中了三甲,顾廷康是探花,庞邺是状元。
两人同年成婚,都是婚后便被外放的。
顾廷康去了襄州,庞邺则自请到边陲要塞的峪关州去。
栾娇娇一听庞邺的名字,即刻便捂住胸口,脸上飞红一篇,嗔道:“你你你你莫提他,他此刻在峪关州,可不知多逍遥快活呢!也不知有没有想我……”
“只是……”她忽而放下了手,有些落寞道,“峪关州距离西狄最近,那位阎王要入京,恐怕走的就是峪关州这一道。阮阮,我好担心他。”
阮雀也抬手掐掐她的脸,安抚道:“担心什么?庞邺才名遍京城,人又沉稳,不会出事的。你担心他,不若担心担心咱们今夜的安危。”
栾娇娇鼓着脸,默默道,“咱们今夜什么安危?”
阮雀道,“听庄上的一个佃农说,最近佃农们闹退租,京里的富户常来,这一带的流寇瞧准了要发财,时不时要来劫掠。”
栾娇娇直起身,“那可怎么办?”
阮雀道:“我想了个法子,恰巧咱们在一处,若贼人真来了,也好有个照应。”
入夜,车夫将庞顾两家的马车归拢到一处,一并赶到了阮雀歇着的院子前。
不远处山坡上的流寇们瞧着,哈哈大笑,“这些个奶奶娘子,果真是没见过世面!将车赶到了院子前,预备着逃跑,殊不知正是给我们指路呐!”
其中有一人道,“老大,打听过了,下面那院子里住的是顾家的二奶奶,那可是天仙一样的标致人物,待我将她逮来,好好孝敬老大!”
“去你娘的!”被称作老大的啐了那人一口,“爷想要的女人,用得着你献殷勤!”
一窝子山贼蛰伏许久,待那院子吹了灯,便一个翻身上马,燃起火把,扬着马刀,乌泱泱叫嚣着疾驰过来。
这一路,佃户们早将要孝敬的东西预备好了,放在门口,山贼流寇骑在马上,吹着口哨,用刀尖一挑,将那些个物拾收入囊中,往阮雀院子这边来。
甫一抵达,他们便闯进院门,直冲进堂屋里。
堂屋里早熄了灯,黑魆魆一片,只借着清冷月光才能瞧清榻上无人。领头的老大顿时觉得不对,停住脚步,“怎么一个丫鬟都没有?”
还未等他想明白,外头一个人影飞身掠过。
正是金蝉。
金蝉手脚利落,关上门将他们锁在里头,远远退到院子里。
那老大大呼一声,“中计了!这小娘们!”
“老大,窗户被钉死了!”
话音刚落,门前又传来“笃笃笃”的钉门声。
贼人提脚就踹,试图在门被钉死之前踹出一个窟窿来。
只可惜于事无补。
栾娇娇和阮雀就藏在门前的车底,她们见着马蹄森森而过,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栾娇娇心里只念着“庞邺救我”。
阮雀也想起了顾廷康。
想起信笺里的正楷良文,又对照起前几日发生的种种。
她压下催心剖肝的挣扎和失望,警惕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她听见那些贼人下了马,看见他们穿着草鞋步入院中。
耳边的一切好像变得无比清晰,时间停止流逝一般漫长。直到金蝉落锁的声音响起,她才倏然松了一口气。
栾娇娇从马车底下钻出来,听着里头流寇的喊骂声,直呼痛快。
“好一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阮阮,你这漂亮的脑袋里是住了个诸葛孔明不成?竟能想出这样的妙计!”
阮雀原本手心就受了伤,刚刚趴在车底,一紧张,便又渗出血来。
她搭着栾娇娇的手出来,将将站直身子。
夜风轻拂,打得车马悬挂的府牌款摆。
阮雀目光瞥过地面,见地上府牌黑影摇晃,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她僵直一瞬,猛然转身看向那些贼人的马,又转头看向刚钉完的屋门,又下意识环顾。
霎时间,她紧紧抓住栾娇娇的手,声音发颤,“娇娇,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