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辞说下来,都是请罪的。
阮雀想着,天下熙攘,宦海浮沉,搏出名堂来的人大都心如明镜。况且据传,司朝还是蛰伏良久一举覆灭西狄的人,同这样的人玩心眼,又如何能玩得过,索性坦诚相告,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可她不能断定这些话不会吃罪于他,到底是没什么把握,是以暗中攥紧了手,绷紧脑袋里的弦,只等他说些什么。
良久,他的声音才掺杂在风里,吹进来——
“嗯。”
“……”阮雀眨眨眼,不明所以。
她很快又觉得,只说一个字不打紧,松了这个口,这便是个契机。
“能得王爷宽宏,臣妇代顾家上下,感激不尽。说来失礼,臣妇还有不情之请。”
她抬眼看向凭栏台,高出椅背的青丝一丝不苟,俱都收束在黑sè • wǎng巾里。
她迟迟没有等到回应。
阮雀抿抿唇,撞着胆子道:“请王爷借臣妇一个人情。”
说着便低头提起裙摆。才要跪下,就听司朝慢悠悠道:“过来说。”
阮雀怔然,起了身。
一想到要向他靠近,步履便又有些踯躅。
司朝收了扇子,在指尖转过一圈,笑道:“你很怕我?”
他未曾回头,可却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知道阮雀的一举一动。
阮雀心里咯噔一声,脑海里又映过百望山下的喋血场景,月下的血色仿佛凝成一块巨石,沉沉压在她心头。
她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样害怕,端庄轻缓地走到他身侧,福了一礼。
起身时,她下意识抬眼看向司朝,未想他偏过头来。
两道视线在明晃晃的光里短兵相接,赫然撞进那双幽深的桃花眸里,她呼吸霎时停滞。
司朝目光微垂,看向她收在腹前的华锦广袖,勾唇道,“想问我,是不是从西狄带回来一个神医?”
闻言,阮雀错愕抬眼,而后很快反应过来,“庞邺同王爷说的?”
司朝收回目光,望向前方广阔的天穹。
“我这么混账,我们阮阮,准备拿什么同我换?”
他轻轻打着扇,不紧不慢道:“我们共处一室,已然过去了一盏茶功夫,方才在门后停了那样久,姿势亲昵,阮阮觉得,顾诚瞧见了吗?”
阮雀听此一问,垂下眸子。
自然是瞧见了,门上糊的细纱轻薄,近似于无,她方才在外头都能瞧见司朝远远走过来的身影,顾诚又岂会瞧不见近在门栏的动静,不过是为了顾家之利,装作看不见罢了。
“倘或这样,你仍要为顾家请命,让我去顾家走一趟,你需得给我个合适的理由。”司朝轻轻打着扇,看了她一眼。
阮雀深知在他这样的人面前,或该缄默,或该坦诚,任何玩弄心思的想法都有可能将她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是以今日要想办成事,除了据实以告,别无他法。
想了想,她道:“回王爷,若是需要金银财帛才能请得神医一诊,臣妇手上尚有余钱,但凭王爷开口。又或者,臣妇斗胆,听闻王爷常到姬府流连,可姬府历经风霜,雕栏已旧,臣妇手下有能工巧匠,能为王爷恢复姬府旧貌,全看王爷意思。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