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空拽过他的手腕,“你用魔胎所变的眼睛看穿了那么多人,就没仔细看过自己吗?你看看你的胳膊里都长了些什么。”
右手臂尺骨和桡骨上方,一个个球状物若隐若现,在血肉里浮沉上下,颜色略微泛紫,大体和肌肉组织一个颜色。
乍一看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长时间的仔细观察才会发现端倪,仿佛隐藏在丛林间的吉利服。
肉球们慢慢往上浮,被皮肤拦住,在手臂上鼓起微不可见的轮廓。
林清泉上手一挠,紫球破壳似的裂开一道缝,剥落掉最外面的肉衣。
那里面是整颗眼珠,血丝密布,还在四向转动。
十三个。林清泉触目惊心,他的手臂里一共有十三个眼球。
“这些眼珠是魔胎的分|身,看见了么。寄居你眼眶里的那个家伙,之所以分裂出这么多眼睛,是为了方便从你身上吸食更多的血。”
更多的肉球破了壳,剥离出四面八方转动的眼珠。眼珠们感应了什么,速速看向林清泉的脸,直勾勾盯住,不移开视线,像一群嗅到鱼饵的鱼。
林清泉心里膈应无比。
“……好恶心。”他说。
“分裂眼珠只是小意思。”叛空似乎对魔胎抱有无限憎恨,说起话来总是恶狠狠的。
“一旦摊上魔胎这种恶心的东西就会彻底完蛋。作为以血饲养它的宿主,你的下场只有两种:一是因长期失血而折寿早逝;二是苟延残喘到魔胎的觉醒之时,被它吃掉,成为它从魔胎长成魔之后的第一口饲料。总而言之,你活不了多久了。”
林清泉眉头一皱,“觉醒,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魔胎的一次性成年。和人日积月累的慢慢变化不同,魔胎的成年是在一个瞬间一下子完成的。觉醒,指的就是它们成年的那个瞬间。只有经过觉醒,魔胎才能甩掉胎这个字,蜕变成真正的魔。”
叛空压低声音,“魔非常可怕……”
“有多可怕?”
“魔拥有人的容貌,不用依靠寄生,可以dú • lì生活,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但它们极度渴望人的血肉,会吃掉很多的活人。它们甚至还会同类相食。如果说人是魔的食物,那么魔就是魔的补药,吃同类能增强魔的力量和界,毫无人性可言。”
“力量我能理解,可这界是什么?”
叛空只是冷漠地看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卸下行囊,在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一只锋利的三角锥子。
“这个是后话了,你用不着听的。你只需要记着,魔胎在觉醒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你。就像月主潮汐,就像母毒蛛在交|配后吃掉公毒蛛,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自然定律。”
林清泉沉默片刻,脸色凝重,问道:“魔胎的法定成年年龄是多少?十八岁么?觉醒的时候是把我当成蛋糕那样吃掉吗?不会还要往我身上凿洞、插几根蜡烛吧?”
叛空暴躁了:“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能问出这些问题啊?!”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以及,我怎么死。”林清泉说,“你刚才说的,它成年后,首先做的就是吃了我。”
“成年的年龄不定。魔胎的觉醒不是固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生的,要借由宿主的境遇、在强烈的刺激下才可以触发,需要特殊的机缘。因此,有的魔胎永远都不会成年,有的魔胎只要几个月。”
沉默,又是沉默。
林清泉从小到大没有像今天这样沉默过。被魔胎寄生而感染一丝丝魔气的他,双眼死气沉沉没有光,整个人便染上灰暗坚毅的意志。
他深深吸口气,大概过了好久好久,才舒了出去,“那么,只要它一直不觉醒就好了。”
只要魔胎一直都是魔胎就好了。
这样他既能拥有超乎常人的眼睛,又能防止魔胎变魔。
“敢问,有没有抑制魔胎觉醒的办法?”
叛空低低笑一声,那是从鼻孔里发出的笑声。
“被魔胎上身还对未来抱着好的期望,努力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可爱啊。可你用不着考虑那么远,因为你今天就会死。”
他的眼睛闪着寒光,“每个宿主都有自尽的义务,为的就是将魔胎杀死在襁褓里,以绝后患。如果你不愿意自尽,就由我来替你动手。”
林清泉看着他,反问道:“每个被寄生的无辜的宿主,你都是这样逼他们自尽吗?”
叛空手握三角锥,嗖地站起身,将近两米的个子在仰视的角度下像疾速生长的巨人。
几乎是一瞬间,他以常人无法反应的速度捏住林清泉的下颌,将他按倒在地。
“你是第一个。”他说,“别的宿主,我问完情况后就直接杀掉了。”
他的手已经凑到眼前。锥尖抵在眼睑,再多一分毫就能戳穿眼皮而入。
“失礼了。我们地狱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