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反常。
林清泉和目目挤在人潮中,慢慢向赛博朋克的街区挪动。
有两个人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惊喜吗?”镜阿祢挑了挑眉毛,接着嘴角微微一动,向上努出个病恹恹的微笑。
他身旁还站着黑缎金边的草间灰,威仪堂堂,“清泉君,别来无恙。多谢你提供的魔的心脏,我才得以拥有正常的手臂。感激不尽。”
镜阿祢左肩的尸斑更扩散了,已经蔓延到胸膛,坏死部分血液凝滞。再这么下去,他慢慢变得不能活动、需要坐轮椅。最后等到尸斑覆盖全身,他将一命呜呼。
这是林清泉早已预料到的。
但他没预料的是,草间灰也有了。
尸斑覆盖了他的整条右臂。
就如他自己所言,右臂是他的软肋。
如果有悲剧要降临在他身上,那必然是从右臂入手的。
林清泉看着这两人身上的尸斑,有些语塞。难道,镜阿祢真的把尸斑成功传染给草间灰了?
太匪夷所思了。
镜阿祢看透他心中所想,笑道:“你和我,都心想事成了,不是吗?”
说完,这两人就往后走去。人潮汹涌,很快便看不见他们了。
林清泉目标明确,就是要去赛博朋克的街区。
途中经过不少酒香四溢的居酒屋。厨师们亲自在门口招揽顾客,给人们分发自家酿的梅子酒。
手中一下子多了三四盏木酒杯。林清泉挨个喝光,喝到最后一杯时僵住。这梅子酒的味道,正是大阪那只鱼魔的居酒屋的味道。他回过头,看见那间记忆中的居酒屋,里面满是红纸灯笼,充盈满屋的红光快要把本就不大的酒屋撑炸。
老僧从酒屋走出,用戴着“空”戒指的手,指了身后的目目说:“你的目目,是第四次离体了吧,相当于已经觉醒到一半了。”
“你怎么在这?”林清泉问,“而且你怎么知道它叫目目,又为什么知道它是第四次离体?”
“就像跟踪那名武士一样,我在跟踪你。”
“你在等目目成魔,想取下它的心脏做成药?”林清泉变得阴沉,“你最好别打它的主意。就算找不到压制觉醒的办法,我也会在它吃我的时候,想办法和它同归于尽。不为什么拯救苍生,就为了不让它的心脏被别人取走吃了。”
老僧笑道:“你很在乎它?”
“那是自然。”林清泉拿指头戳了戳目目的心口窝,尽管那里面并没有心脏,“它的心脏是吸我血、吃我肉才长出来的,不能白白便宜了别人。我是大恶人,为他人做嫁衣,这等善事,我做不来。”
老僧哈哈大笑,“毫无菩提心,大概就是你这样子。”
他晃了下黄金锡杖,发出铃铃响动,“我的法号叫真如,在京都的住址是本能寺,就在玄武山不远。有空时,来找我喝茶吧。”
他笑着退回红光浓郁的居酒屋中。
涌动的人潮挤了过来,推着林清泉和目目不得不往前走。
在漫长的移动后,两人最终来到玄武祭的尽头,一张锈迹斑斑的铁丝网拦住了路。目目抬着胳膊丈量了铁丝网的高度,用眼神暗示林清泉可以翻越过去。
林清泉一脚踹翻铁丝网,走了进去。
远观和近看是不一样的。
近看有更强的视觉冲击。拥挤脏乱的楼群间,可作地标的广告牌悬挂其中,红紫交加的霓虹灯光四射,刺眼的灯光像疯草一样长满整个街区,不时有嗡嗡的机甲从头顶掠过。男男女女叼着烟、头顶黑科技装备,在湿淋淋的道路上走动。
宛如遁入另一个维度。
就像又穿越了一次。
林清泉摸着冰冷的水泥,恍如隔世。
他居然从江户就这么简单地走回了来处?
可以说非常的诡异。
身后传来一声长口哨,一个戴着蛤|蟆镜的人出现。他刻意将蛤|蟆镜压到鼻梁下,从墨镜上沿望向林清泉,嬉皮笑脸的。
尽管装束怪异,但林清泉认出他了。
“西瓜,你怎么可能在这?!”
“怎么不可能。我看你们都去追魔了。作为好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必然是加入你们啊。”西瓜嬉笑着说。
林清泉把西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说道:“你火急火燎追上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当然知道。赛博朋克嘛。”西瓜说,“这里是你的家。”
离谱。这一切就离谱。
林清泉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他沉思片刻,问出一个深思熟虑后的问题:“我们在山上喝的野草莓汁,你带了吗?”
西瓜从身后一摸,还真摸出两只竹筒,“当然!我把野草莓汁装在竹筒里了。怕你追魔追得口渴,专门倒在竹筒里给你送来的。”
林清泉的脸色变得有些异样。
他晃了晃竹筒,又打开竹筒闻了闻,里面的液体从颜色到气味都是野草莓汁没错。他呡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上升到鼻腔,于是整颗脑袋都是酸甜气息的了。
林清泉发出喟叹:“要是这竹筒里的野草莓汁,永远都喝不完就好了。”
说完,拿竹筒的手一歪,竹筒里的野草莓汁倾倒而出。
十秒、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竹筒里的野草莓汁仍在倒出。
林清泉看着永不倒尽的野草莓汁,突然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确实笑出了声。
果然如他所料。
可以确定了,从下山追魔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落入了如梦一般的幻境。
魔其实并未逃走。它只是从人形化成了界。
而它的界,正是基于林清泉的意识,而构建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