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徐忧是不可能让裴同嗣和徐天则将芙蓉仙膏销禁掉。
江南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芙蓉仙膏。
身为官员的俸禄才多少,但是芙蓉仙膏所能带来的利益,是官员俸禄的千倍,万倍!
这让徐忧如何能够放得下?!
“不急。”
裴同嗣淡淡道。
徐天则没有出声,老裴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他无条件支持老裴。
事实上,他们从选择以绿州江南作为变革第一刀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承受压力的准备。
绿州江南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势力盘根错节,商贾豪强,官员藩王……彼此之间的关系,犹如一张大网。
这一张大网都是围绕着芙蓉仙膏所设立,想要斩开这张大网,撕开遮蔽江南天穹的阴霾,十分的困难。
但是,变革本就困难,从来就没有什么轻轻松松的变革,如果轻轻松松就能完成,那就不叫变革之法了。
所以,两人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徐忧脸上僵硬的笑容继续维持,只是眼眸深处已经闪过一抹不耐。
他知道裴同嗣和徐天则在找寻什么,想要看到什么。
不过,如今整个江南的商贾都收到了命令,这段时间禁止经营和销售芙蓉仙膏,哪怕要经营,也得暗地里偷偷买卖,而且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所以,徐忧很自信,他相信江南这条最为富庶的街道上,不可能让钦差队伍找寻到半点把柄。
……
……
而此时此刻。
在江南主干道上。
有竹杖轻敲的声音响彻,哒哒哒……清脆回绕。
民妇刘落梅,有眼疾,看不清任何事物,她抓着竹杖,不断的敲击着,很快,便来到了主干道上。
这条主干道,钦差队伍肯定会经过,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儿守候着。
四周静悄悄,曾经那些火爆至极的芙蓉馆全部都暂停了营业,关了门,摘了匾,转移了货物。
如今,曾经乌烟瘴气的街道,变得清净而幽冷。
刘落梅嗤笑一声,她走到了主干道的中心,随后她抛下了竹杖。
跪伏在了地上。
她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状书。
双手展开,猛地扬起!
就这样孤零零的跪伏在街道中心,扬起状书,那无神的眼眸中,满是无畏!
“请钦差大人为民妇做主!”
“请钦差大人……为民妇做主!”
声音嘶哑,压抑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回荡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
瘦弱的身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是刘落梅依旧这般坚持的跪着。
而远处。
主街道上,浩浩荡荡的游巡队伍,缓缓的出现。
……
……
裴同嗣骤然止步,身上的蓝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眉眼陡然变得万般锋锐!
他微微侧耳,似乎顺着风,聆听到了嘶吼声,伸冤声。
眸光望去,街道上,有一道瘦弱无比,骨瘦如柴的民妇跪伏着,高举着一张状书,嘶喊着。
游巡队伍的动作陡然放慢。
徐天则眼眸一凝,有锋锐浮现。
一直陪同在裴同嗣等人身边,满脸笑容的徐忧,则是笑容一滞,随后眼底深处有深深的恼怒浮现。
“来人,钦差队伍岂容阻挡,去将这不知礼数的刁妇驱赶走!”
徐忧厉声道。
身边,两位官差飞速奔走而出,速度极快。
近了,他们亦是看到了那妇人手中持有的状书的内容,一时间,不由骇然色变!
刘落梅跪伏在地上。
她眼睛看不清,但是耳朵却是能够听的无比的清楚。
她聆听到了不断靠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像是鼓点一般,不断的敲击在她的心头上,让人心脏被紧紧攥住,仿佛要被攥的爆裂似的!
刘落梅娇弱的身躯在不住的颤抖,她的眼睛中,弥漫着恐惧,但是却有无尽的坚强和愤怒。
她不退缩,不曾有半点退缩。
她要为死去的相公讨回个公道!
她依旧在嘶吼着。
“请钦差大人为民妇做主!”
“江南城主徐忧谋害我相公黄旗,请钦差大人为民妇做主!”
沙哑的声音,依旧在回荡着!
像是急促的雨点,不断的从穹天上洒落似的。
“放肆!”
“血口喷人!”
“拿下,速速拿下!”
徐忧面色铁青。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条被他清理过的长街上,会突然窜出这么个不怕死的女人。
黄旗的妻子……
就是芝林医馆那黄旗的妻子?!
该死的东西!
徐忧眼眸中骤然有杀机浮现!
他心头也是开始反思自己的失误,千算万算,把这女人给忘记算进去了!
他就该斩草除根!
两位官差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的手握住了刀柄上。
眼眸中有杀机浮现。
他们看清楚了状书上的内容,已然明白事情的原委。
作为徐忧的刀,他们自然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们要做的,便是斩了这个民妇,不给她继续发声的机会!
否则,会牵连太多人,而他们……也必定会遭罪!
“大胆民妇,擅阻钦差去路,罪该万死!”
一位官差眸光冰冷,铿锵一声响彻,腰间挎刀骤然出鞘。
陡然抡起弧度,快若闪电的朝着刘落梅砍去。
刀气所形成的风浪,将刘落梅身上单薄的衣裳,紧紧的贴着那愈发瘦弱的身躯。
刘落梅被刀气一吹,稳不住身形,倒在了地上。
但是,刘落梅看不清,但是却立刻爬起来,高举状书,依旧哭泣着,嘶吼着。
“钦差大人啊……”
刀光闪烁,映照着冰冷!
对着刘落梅,当头便是劈下!
锋锐的刀气割裂了刘落梅那凌乱的几根额前发丝。
一刀就快要落下,让刘落梅血溅当场。
然而。
就在那刀锋距离刘落梅额头仅有一寸距离的时候。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这位官差挥下的刀。
让这柄刀,无法再度斩下分毫。
官差眼眸紧缩。
远处,徐忧也是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