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夏阳忽的不愿意听他说下去了，扭过头看窗外。坐着的姿势也不安分，抄了手抖起腿，方才被笑意勾起来的唇角就这么耷拉下去了。
凌子清看出了烦躁，也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嘀咕。
纪夏阳小声在说：“他怕丢脸，才不会问呢。”
凌子清讶然，停下不说了。
见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夏阳失落的神色。
纪夏阳发现他没声音了，转回身，又是一张清爽开朗的笑脸，“说完啦？”
凌子清盯着纪夏阳重新扬起的笑脸片刻，转了话题，“你想吃什么早餐？”
纪夏阳笑得更灿烂了，“好多！昨晚吃的炸鸡太腻了，来点白粥中和一下。只吃白粥没意思，得加点包子油条什么的，说到包子，我上次吃的那个……”
又开启了话痨模式。
凌子清无奈，在一堆没重点的话里找出关键词，记下纪夏阳要吃的东西。
他们说个早餐的功夫，车子到公司了。
凌子清和纪夏阳下车，正好碰到了宣传部的郑经理。
“纪总早。”郑经理跑过来拍马屁，“今天换了一种风格，特别清爽大方呢。”
纪夏阳是个不经夸的，尾巴翘上天，“那是！我这人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
凌子清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无念无想。
当助理就这样，当绿叶，默默干活就完了。
“这套是子清搭配的。”纪夏阳突然回过身，把凌子清往前推。
郑经理刚才对着凌子清是微笑点头过的，但也仅限于此。纪夏阳身边的助理换了那么多个，他们记不清，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费心关注。
这次，纪夏阳居然费心夸一夸身边的助理了。
郑经理明白凌子清的地位不一般，赶紧夸，“看出来了！纪总有这么能干的助理，真是好眼光。”
之后还遇到了更多的人。每个人都十分热情地叫声纪总早，说了说“换风格”的事，纪夏阳不厌其烦地被夸，再把凌子清拽身边一起被夸。
凌子清并不喜欢这些虚伪的恭维，出于礼貌给个笑。
笑久了，他有点脸酸，十分郁闷。
郁闷之余，他发现纪夏阳对夸赞的话是怎么听都不厌，还暗搓搓记下来，过后跟他调侃，“轻装上阵？那是什么意思。”“这是第三个夸我大方的人！”
还带统计和计数的。
凌子清无语片刻，想到了一个招数。
他到了办公室，给纪夏阳准备早餐也送上了一份文件，“这是分公司的人员资料。”
纪夏阳只瞥了一眼，兴趣缺缺，“哦。”
凌子清翻到第三页，“这是夸你换风格很大方的人，记得吗？”
纪夏阳这还是记得的，“嗯，夸我眼光好。”
凌子清接着介绍，“那是宣传部的郑经理，主要负责产品的宣传工作。他夸你的时候用了轻商务三个字，正是这次新产品的主要特点……”
纪夏阳这次不会只顾着啃包子了，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凌子清松了口气。
他想的从来不是应付过这一次会议就算，有着长远的考虑。
纪夏阳方才听了那么多爱听的话，印象肯定比枯燥的工作内容要深刻。可以从这件事入手，让纪夏阳了解下公司的人员、他们做的事情。
纪夏阳真的听进去了一点，“那我不是可以做代言人？”
凌子清微笑，“你身价太高了，会提升产品成本的。”
“啊？”纪夏阳没听过这种夸法，“什么意思啊？”
凌子清得以继续说公司成本问题，不说深，只希望给纪夏阳留个印象。
纪夏阳给足面子听着，在他问问题的时候都能回答上来。
凌子清感觉“辅佐太子”的前路有了点希望，光明了一丢丢。
这种感觉没持续几分钟。
突然，另一个助理小郑过来报告“纪董10分钟后到”。纪夏阳再度开启闹脾气模式，两口吃掉大汤包，烫得龇牙咧嘴还差点把衬衫给弄脏了。
前路的小光亮，灭得干干净净。
凌子清叹口气，帮纪夏阳收拾一下残局。
10分钟足够他们收拾好下楼了，纪夏阳蔫了吧唧地待在欢迎队伍前列，没个笑脸。
幸好，纪老爷子要求不高，下了车看到儿子惊讶把眼睛瞪大了点，稍稍多看，发现儿子穿得还算人模人样，挂起了一个颇为欣慰的笑。
凌子清松口气。
第一关，算是过了。
第二关就是开会了。凌子清时刻盯紧身边的纪夏阳，发觉低头的倾向都要提醒。
纪夏阳一开始乖乖让他戳，后来回应了。
一次，他看过去，正好对上纪夏阳笑得微弯的眼睛。
一次，他伸手提醒，被提前察觉的纪夏阳抓了下手。
还有一次……
纪夏阳在会议文件上乱写，“我好看吧~”
凌子清嘴角一抽，捏紧了手里的笔才没瞪回去。
他安慰自己：淡定，细节不重要，重要的是纪夏阳是醒着参加会议的。
纪夏阳确实醒着，还在纸上再写了好几句：
“回答我啊。”
“为什么不理我？”
“不回答也行，笑一笑嘛。”
正好是鼓掌的时候，凌子清扯出一个笑，一边鼓掌一边看向纪夏阳。
纪夏阳满意，终于消停了一会儿。
纪夏阳在别人发言的时候表现尚可，到了尾声却垮掉了。
尾声是纪老爷子发言总结，声音低沉严肃颇有气势，跟在家训话的表现一模一样。
纪夏阳听多了老子念叨，已经有了犯困的条件反射。
凌子清发现纪夏阳的眼睛要闭起来了，戳一戳。
纪夏阳没反应。
凌子清加大力道，直接踢了一脚。
纪夏阳还是没反应。
凌子清眼见着纪夏阳往后一倒要睡着了，赶紧拍下肩膀。
纪夏阳一歪头靠在他手上，调整半天位置发现都不舒服，干脆攥了手腕一拽一抱……抱好胳膊，枕在肩上，缩缩身子当起挂件还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哼哼。
声音不大，却引来了旁边总经理俞文霖的疑惑目光。
纪老爷子也发觉了，话语一顿，“明年……呃，明年的目标要看大屏幕……”
机会来了！
凌子清趁着众人关注大屏幕，推开纪夏阳。
纪夏阳毫无防备直接撞到了椅背，醒了，抬手抹了把脸。
会议室很大，没几个发现纪夏阳睡着的窘态。
凌子清还是觉得不妙。
果然，会议结束，他陪着纪夏阳慢吞吞在后面收拾时，看到纪老爷子走过来。
纪夏阳伸了手护在凌子清前头，声音却发着抖，“别、别怕。”
凌子清：“……”
这是跟他说，还是告诉自己啊
纪老爷子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严肃道：“你们来一下，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