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之前,曲修宁看着路栩。
“你……最近好吗?”
她不敢注视他疲惫的双眼,只是点点头。
他笑了笑,说:“那就好。”
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他想告诉她,他不是路过这里,他是专程来的。公司危机解除,他第一时间跑过来,只是想看看她。
却无从开口。
他知道她已经不是单身,就不再给她徒增这许多烦恼。
路栩撑着伞,掌心的温度还没有散去。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站着,似乎都贪恋在同一把伞下的时刻。
高中的秋雨中,路栩假装没有带伞,没有等来那个少年。那场充满少女暗恋心思的梦,总算在多年后的这场雨里实现。
他们却都清楚,不会有什么故事再发生了。
她也不会再因为淋雨发烧了。
最后,曲修宁是被一通工作电话叫走的。
电话那头似乎催得很急,他跟路栩用手势示意,边打电话边离开了。
他身形依旧,却总觉得比从前单薄。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路栩就在便利店门口目送他上车。然后车子启动,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有告别,很自然,也免去了很多尴尬。
路栩回到家,刚出电梯就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妈很快接起来。
她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在玄关处换鞋:“妈,胜华的案子结束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妈妈反问她:“谁跟你说结束了?”
妈妈总是能让她无话可说。
她硬着头皮接着问:“……那现在是什么进度?”
妈妈利落地说:“一审判决那边败诉,属于恶意诉讼构成不正当竞争,但对方提起上诉了。终审应该会维持原判,但还没到尘埃落定那一刻,我就没跟你说。”
路栩无话反驳:“好吧。”
妈妈语气确定:“受影响是肯定的,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品牌修复期,但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毕竟胜华的底子很扎实。”
路栩问:“我看新闻上说,他们停业的那两家店也已经开了?”
“对,一审胜诉基本可以宣布危机解除了。”妈妈说,“他们跟我聊了聊,说希望我能接下以后胜华所有的法律业务,之前他们的律师团队只负责顶层规划,不负责具体实施,公司内部的规范性文件他们都不肯梳理,确实是个大问题。”
路栩脱下外套,倒在沙发上:“那你怎么想的?”
“这个还需要后续跟他们曲总面谈。”
路栩一激灵,又弹起来:“哪个曲总?”
“曲胜华,五十多岁,他们内部都叫他老曲总。他有个儿子是公司副总,公司里的人都叫他小曲总。”
路栩假装没兴趣:“哦。”
“本来以为就是个玩票的富二代,上次见的时候我们简单聊了一下,才知道他很厉害,英国留学回来的,跟你一般大。”
“你们还聊天了?!”路栩惊呼,随后又把语气收了收,“我是说……跟我一般大又怎么了。”
“随便聊了两句。”妈妈语气愉悦,“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能保持专业冷静,一般你们这么大的孩子,没有这么稳。这小伙子倒是一点也没有纨绔子弟的架子,是真厉害。”
强者欣赏强者。
妈妈语气中全是“别人家孩子”的说辞,可她一点都不嫉妒。
妈妈感叹道:“我说我女儿跟你一样大,还跟个小孩似的。”
路栩:“……”
“喂?你信号不好?”
“我在听。”路栩无奈道,“他那么好,你认他当儿子好了。”
妈妈笑了一声:“算了吧,别人家的再好,还是自己的闺女最好。”
路栩开玩笑道:“好吧,我就当这句是你的真心话。”
妈妈接着跟她说:“他们内部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这次出事前,他们预警机制不好,都需要调整。听说老曲总以前出过车祸,身体好像不怎么好。他嫌儿子压力太大,他现在有些力不从心,想找个家庭实力相当的未婚妻,帮衬一下小曲总。”
路栩没有说话。
她的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妈,你说他们这种家庭,怎么样才算实力相当啊?”
妈妈却不知情,顺着这个话题延伸到了她身上:“别人的事这么操心干嘛,你的个人问题,你考虑了吗?”
路栩哭笑不得:“怎么连你也催婚?”
“恋爱可以多谈谈,又没催着你结婚。上次张晚忆她妈,你孙阿姨,看见你跟一男的在一块,还拍了照片问我呢,我一看,这不是赵欢那儿子么。”
张晚忆八卦,还真是遗传。
妈妈试探着说:“我认识一风水师傅,也会看八字……”
路栩不耐烦地打断:“我知道他,这都多少年了,他怎么还没失业?就靠你们爱的供养吗?”
“别胡说八道,你要是想看呢,我就让他帮你看看事业和婚姻。”
“不想看。”
路栩心烦意乱地挂了电话。
她坐起来,正好正对着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真实的自己。
她早上起来只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没有化妆,随便在脑后挽了个马尾。外套是件松松垮垮的帽衫,底下却又穿了件颜色完全不搭的阔腿裤。
瞧瞧她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失败。
可曲修宁,他是天之骄子,他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曲总,就算他眼下有困难,那也是暂时的。他的人生是可以预见的。
本就该如此,早就该如此。
她没由来地想到了高级中学以前的校花,任晋萱。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但曲总的择偶标准,总不会低于任晋萱那样的吧。
他有众人瞩目的过去,也会有门当户对的未来。
她到底在失落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