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人,您管得可真宽。
拓跋继嘴角略抽,摸摸自己以束带系起来的冠发,犹豫道,“我娘说,我还未弱冠,家中也用不起冠带,就只好学着其余士人那般束起来了。”
面前女子淡淡颔首,“中原人是要束发,但你既姓拓跋,就得以草原的规矩来。我过一时会让猗卢遣侍女过来替你编发。明日起,你的膳食也都是羊羹肉脯,我会让猗卢教你射猎和我们氏族的新字。”
“这…”让她穿个鲜卑人的衣饰就罢了,怎么还让她的习性也要学鲜卑人?
拓跋继扭扭捏捏地半天不点头,傻子也知道她不乐意干。
荆赋离懒懒望她一眼,“你是嫌碧潭过浅,想让我再把你丢到悬崖底下或是陵渡之江?”
碧潭她就差点被弄死了,这要是换成别的,她是必死无疑了。
“知道了。”拓跋继忍气吞声地应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等她以后找到机会了,怎么收拾她,哼!
不管她神色如何,又在盘算什么,荆赋离又淡淡望她一眼,便起身离开。
她顺手要关上屋门时,拓跋继赶紧抢上几步抓住门框不让她动。“你又要将门反锁上么?你总是关着我,难不成有何不可告人之事?我要去找武平,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她突然冲上来卡住门壁,让荆赋离没法儿及时将手抽出来,那折门间的缝隙便夹到了她的手指。
她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浅淡的,看不见波动的棕眸和她对视了片刻,而后慢慢移开视线,语气轻冷若空山幽谷后独开的季兰,“我吩咐人替他看伤了,就在前院,猗卢正在看着他,你若是想找他,等上片刻,我唤猗卢带你过去。”
拓跋继将信将疑,还要问她什么,眼尖的忽然望见了她被门夹住的手指,顿感过意不去,连忙松了手,头皮发麻不敢望她,“你…你的手,没事吧?”
面前的女子并未理她,只是慢慢将已经被夹出紫色瘀痕的手指抽了出来,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拓跋继看着她没声气地离开,鉴于自个儿犯了过错,也不敢问她到底何时才能把她带过去见武平,就垂头丧气地回了屋里坐着,等着她派人唤自己。
她赶了许久的路,中途又遇上了这些事,早就疲惫不堪了,在榻上歪着歪着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摇自己,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时,前时望见的那个颇有些嫌弃她的侍女的脸就现在她面前。
“小公子你可终于醒了。”许是被她主子说过几句话,她如今对她的措辞客气了不少,见她醒转过来,轻笑道。
“你就是,猗卢姐姐吧?”望见她,拓跋继连忙揉揉眼站了起来。
女子笑摇头道,“小公子言重了,我可不配被公子称为姐姐。公子的姐姐将才不是才离开么?”
哼,她宁可没有那样脾性不定的姐姐。
拓跋继低头不语,所幸女子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来,又笑道,“小姐唤我过来替小公子梳洗,而后再带小公子过去外院用膳,看望另一位公子。劳顿许久,小公子想必饿坏了吧。”
拓跋继应声点头,乖乖坐下由她替自己摆弄发髻。许久,听她说一声好了,方起身,在她递过来的铜镜中惊讶发觉自己的发,竟被编成了条条的小辫,垂下脑后,沿额边又绕了一圈髻发,用青金石发带束向了脑后。
好了,她如今可成了个真真正正的鲜卑人了。
拓跋继愁眉苦脸地放下铜镜不说话,一边观望的猗卢见了,笑摇头道,“公子放心,小姐说过,她让您做这打扮不过是让您不要忘了您的身分。过段时候等离了这庄子,您还是能换回中原服饰的。”
拓跋继有些不信,不过听她说此处是庄子时还有些惊讶,“这里竟是一处山庄么?”
“是,这是主宅,是小姐从一个落拓的士族手中买下的。此处方圆五十里都是庄户,住下的都是鲜卑族人,所以公子不必担忧着鲜卑服饰有何问题。”
好好儿的一个姑娘家,哪里来那么多的银钱竟能买下一处庄园。且听面前女子的言辞里,似乎只有她那个姐姐是此处的主人,原来她姐姐是个富贾么?
拓跋继眨眨眼,想想自己要去贩马时若是银钱不够,是不是可以向她借一些银钱周转一下?
但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当着荆赋离的面问,只好放下铜镜,叹道,“我还以为这里是废弃的宅子呢,好好儿的人家哪里会在外头置个那么深的碧潭,还把人丢进去。”
“公子这还算轻的。”闻言,猗卢无奈一笑道,“小姐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这样没得缘由的将公子丢入深潭里,想必是下决心教公子文采武艺了。不瞒公子说,小姐自幼便在一处地方学师,师门规矩极古怪,必得要弟子受一次身死之惧才能入门。公子是被丢下潭水但外间还有小姐照看着,是无事的。小姐入门时可真算是遭罪,时年不过七龄,却被拴挂在一处陡崖上的老松树上吊了两天呢。”
好吧,这样一想,她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
拓跋继听得心惊,也不敢问是不是她姐姐入了什么邪门歪道里,还想把她也诓进去。她可从未听过哪家的师门竟有这等不近人情的规矩的。
正疑心,面前女子觉得说过头了,连忙住口,无奈笑道,“公子莫要告诉小姐我与你说了这些话…公子随我来罢,先用了膳食,再去寻那位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