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朔:“我知道。”
“可是,你去看她,从来不带百合。”闫筝在桌下,暗暗收拢住五指,“为什么?”
英式装潢的书房,书桌两边分别立着通顶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一格格,散发着浓浓纸香的书籍。
桌子正对着一面大窗户,以自然的园景入画,看着甚是开阔。
“你妈妈适合白玫瑰。”闫朔说得理所当然,“我第一次见她,她穿着雪白的裙子,在白玫瑰园里弹古筝,那一幕非常美。”
那时的孟宛凝才到英国,根本不具备丝毫名气。闫朔朋友的婚礼,请她去弹奏助兴,薪水按小时结算。
闫筝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喜好不重要吗?”
“重要吗?”闫朔居然反问她。
她早该想到,父亲偏执自私得可怕,只关心自己在乎的,就像他所谓的复仇,并不完全是为了母亲的死。
闫筝的脸色有些难看,闫朔故意把话题岔开:“要怪就要怪秦定武,如果不是他,你妈不会选择自杀。是他人品败坏,为了一己私欲,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不但破坏了你母亲和姜相的关系,还逼得她无路可走。”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闫筝问道,“如果我妈的自杀,根本就和秦定武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闫朔的脸瞬间扭曲了,“啪”地声巨响,是他愤怒地砸下杯子。
水滴渐上了闫筝的足踝,骨瓷杯摔成了碎裂的几瓣,碎片在灯光下,闪着锋利的冷光。
闫朔气急败坏:“秦定武有什么好?明明就是个从底层混上来的小人物,不借着姜家的力量,他会有今天?一个入赘到女方家的男人,孩子都不和自己姓。成天端着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他凭什么?!”
他永远记得,他从孟宛凝上锁的锦盒里,翻出日记本的那一天。
厚厚的一本,薄薄的纸页,记满了她对另一个人的爱恋和思念。他作为她法定意义上的丈夫,在孟宛凝心里,到底算什么?
他质问她,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他以为她会哭着向他道歉,求他原谅。他那么喜欢她,尽管接受不了背叛,说不定独对她,会动上一点点恻隐之心。
谁承想,孟宛凝顶着肿得高高的左脸,一脸平静地和他说,身为他的妻子,她一直爱着别人,确实对不起他。不如他们离婚,她可以净身出户,不仅财产分文不拿,就连她亲生的女儿,都可以不要。
那他闫朔算什么?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吗?孟宛凝什么都不要,就想问他要个自由身?
他扯着她的衣领,残忍地挤出一个笑容:”离婚,没那么容易。除非我知道,你爱的那个人是谁。”
孟宛凝总算紧张了,细长柔美的眼中,涌起了涳濛的水色。
他曾最爱她这幅样子。
闫朔中意的类型,源自戴望舒的《雨巷》,江南烟雨中,带着丁香愁绪的姑娘。他对孟宛凝一见倾心,恰是因为于此。
“是不是秦定武?”闫朔思索了一圈,无数种想法在脑海里转了个遍,最后仅能想到这一个名字。
孟宛凝社交简单,最好的朋友便是姜相,除非工作,和其他人少有来往。她三天两头地往姜相那里跑,以前他以为她们姐妹情深,总想要见面。
现在看来,或许另有隐情。
听到他说“秦定武”,孟宛凝苍白的面孔上,快速地划过好几种情绪。
有震惊,疑惑,哑然,无奈……
临了,再次归于平静:“你说是就是吧。”
她像是累极了,顺着墙壁瘫坐下来,纤长的睫羽投在淡青的眼下,脆弱无助,仿佛碰一下就要碎了。
闫朔猜她没心力隐瞒,没力量与自己进行对抗。
他心里已然认定了,惨笑着问:“你当初抛下国内的一切,来到英国也是因为秦定武?”
孟宛凝沉默良久,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
后来经过了一段混乱,他的理智全线崩溃,发疯地砸着家里的器物,交错的混响中有小闫筝的哭声。
她满脸的泪,小小的手湿乎乎的,拽着他手腕的掌心有些粘:“爸爸,你不要这样……”
他找回了些冷静,抽回手摔门走了。住进酒店,不敢回家,天天在酒吧里买醉。
再过了几天,孟宛凝死了。从别墅四楼跃下,后脑勺着地,抢救无效身亡。
她离世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姜相。
想到这些陈年旧事,闫朔恨得咬牙切齿:“秦定武,害死了你的母亲,更是夺走了我做男人的尊严!”
闫筝闭上眼,父亲果然什么都不清楚。
她却忽然理解了,姜尔想退回一步的理由。孟宛凝宁可说自己爱秦定武,都没有说她爱的人是姜相。
出柜,确实挺难的吧……
“闫总,您不会后悔了吧?”书房的门未关,林雪芽径直走了进来,“计划实施了,铺垫做好了。现在收手,来不及了。”
“闫董,您消消气。”她蹲下身,捡起水杯的碎片,笑着望向闫筝:”秦定武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