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这地步了,孟姚本以为没她啥事了,小小打了个哈欠,便准备提着纱灯回屋睡觉去。
却不想,那只鬼抹着泪,竟对着她嘤嘤哭起来。
“嘤嘤,奴奴死得好惨啊!望小娘子怜惜一二,您如此冰雪聪明,定是能替奴奴找到府中shā • rén真凶。”
孟姚:“……shā • rén真凶?”
不想这孟府瞧着风平浪静的,内宅里原也是藏了污糟事儿的呢。
若说孟姚初入住荷风苑那晚,绿芜是闻着香气,带着一腔愤郁,顺着水渠潜入苑中,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将原本该是拨给她的苑子给占了。
那么在今晚与孟姚交锋后,落了下风的她,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则从这位小娘子身上看到了弄清真相的一丝希望。
……
绿芜原是出身下九流的坊间卖唱艺人,却因一副好嗓子被州中孟司马赏识看中,孟司马的夫人也是个宽厚不存偏见的。
竟亲自遣人来接她入府,这是绿芜做梦也想不到的,可就在她即将给夫人行妾室礼的前一夜,她死了,死得不甘心,死得稀里糊涂。
府上都在传,绿芜那夜醉酒了,不甚失足跌下了荷池,这才淹死的。
可绿芜心知肚明,事情不是这样的。
那夜,清风朗月,她因心中高兴,如此轻易便进了孟郎府邸,自此能与君夜夜相守,夜间翻来覆去睡不着,便饮了两小盏。
荷池月色极为美,她披了外衫,沿着曲径走着,忽闻一阵从未嗅过的芳香,眼皮渐觉耷拉下来,莫名困意涌上心头,想着转身回屋。
却不想,从暗处伸来一只手,猛地将她推下了荷池。
沉入水中时,她意识是清醒的,可不知怎的了,四肢发软无力,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池水将她包围。
咕噜噜的气泡从她嘴里冒出,透过荡漾的水波,她看到池岸边站着抹身影,可惜夜间光线不足,连身形样貌都未曾瞧清楚过。
荷池中,荷花根茎微微曳动,池底淤泥将她覆盖,便这般在池水中泡了几天几夜,浮肿苍白的尸身才漂浮了上来。
待孟郎跟随刺史大人外巡回府,得到的便是她醉酒失足淹死的消息。
……
大抵是死得太过不甘,绿芜一抹残魂始终在孟府徘徊,白日里躲在荷池底,夜里便浑浑噩噩的满府寻着那害她的凶手。
以至于那一阵子府里很是不安生,直到有一夜,一只从府外飘进来的鬼魂,想吞食了她壮大自身,绿芜拼死反杀将其吞食,变得清醒了。
此后,她曾试着找过夫人申诉冤屈,想将害死她的凶手揪出来,可那时她新死,保持着死前模样,极为骇人。
浑身被水泡得发白发胀,水草缠满全身,源源不断的淤泥从她嘴耳口鼻中冒出,一现身便将郑氏吓晕了过去,隔日便找了那位道人来收她。
自从那块石碑立下后,绿芜再离不开这片荷池。
孟姚听这只鬼抽抽嗒嗒将前事道来,她面无表情提着纱灯,绿芜见她不为所动,咬了咬牙,又提出:“若小娘子能帮奴奴找出真凶,奴奴愿拿出魂珠以作酬谢。”
魂珠?那是个什么东西?孟姚想了想,缓缓摇头,再次拒绝:“我帮不上你,我自个儿也是借住府上的,初来乍到,对此中往事一概不知。”
“不过,待大伯回来了,我倒是可以将你这事儿与他说说。”
*
回到荷风苑,轻手轻脚进了屋子,宝儿那丫头依旧睡死着,孟姚将纱灯灭了搁在一边,往软榻上一倒,长吁了口气。
哎呀妈呀,装狂狷邪魅大反派吓唬鬼可真累啊!
今夜可算是得以安生入眠了。
孟姚想着,待孟大伯得闲了,便与他说说那荷池的事儿,毕竟这算是他的家事了,合该交由他处置才是。
翌日,孟姚从郑氏那里请安回来,依旧是未曾见到孟大伯的一天。
外头烈日当空,屋里头搁着冰盆,转扇轻摇着,透出几分清凉。
歇完午晌从软榻起身的孟姚,只觉得浑身发软,困乏得很,便想再次倒头睡下。
可躺下不过半分钟,她突然从软榻间直挺挺坐起,四处在榻间寻摸着,她唤了云烟进来。
“云烟姐姐,我挂在腰间的那只荷包呢?”
“小娘子莫急,东西在这儿呢,婢子见您睡着了,担心这东西硌着您,便暂且替您收起来了。”云烟忙将挂在屏风上的荷包找了过来。
孟姚将荷包拿在手中,摸着那枚通宝,不禁松了口气,自经过荷池那只鬼后,她是彻底将这通宝当作护身符了。
暂且镇住了荷池那只鬼,夜间不再有阴森歌声传来,孟姚这夜睡得极为放松。
只是睡着睡着,便觉着似乎屋内降温了,寒气从脚底直冒上来。
她迷糊间想拉薄毯盖上全身,可手脚不听使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钳制着她,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眼珠子转了转,可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仿佛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一股刺骨寒意顺着脚底窜上心头,胸背间陡生一股阵压迫感。
有什么正站在她软榻旁,那股视线阴冷寒森注视着她,犹如毒蛇在身上游走般,鸡皮疙瘩颗颗冒出。
屋内安静极了,那隐在黑暗中的东西,看着软榻上的小姑娘,垂涎得流下口水,十分窃喜,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