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花厅里的下人都带走了,里头只剩了崔韫与李幼悟还有楚瑶三人。
崔韫最怕美人红唇微启、泪水如珠,她会忍不住心软,继而应下许多吃力不讨好的事,于是抢先道:“或许李小姐到京中时听过什么市井里的传闻,说我与宫中的贵人有些不明白的牵扯——”
“巷坊间的流言蜚语怎么能信?”李幼悟微笑道:“小崔伯放心,我不是为了那位贵人而找你的。”
崔韫道:“不,那些流言都是真的,不过他们不知道,前几日我与那位贵人的缘分已尽,从今后我是我,她是她。甚至哪日朝堂相见,也不会因为往昔的情意而手软。”
李幼悟暗暗吃了一惊,心底开始衡量不决,自己刚刚与大娘子结成手帕交,若是小崔伯与纪国殿下闹翻,会不会殃及到她们这些池鱼?
不过她面上不显,嘴角依旧噙着笑:“小崔伯说笑了,宫中的贵人是您府中的私事,幼悟也无心去打探旁人的房闱之事。今日来伯府,一是来赔礼道歉,幼悟对下人管教不严,导致小崔伯被粥锅烫伤,理应上门赔罪。二是今日源记来我门前叫嚣,多亏小崔伯出手相助,否则太平馆百年的名声就要毁在了我的手上。”
崔韫不留情道:“实在是源记平日作恶多端,所以才有了这番下场,我也是奉命而为,李小姐不要将功劳记在我身上。至于烫伤则是小事,我是官你是商,倘若来往过多,难保不让人怀疑。”
见崔韫说的坚定,李幼悟又开始怀疑她刚刚的一席话是否是真的,嫡长公主的恩宠,难道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不过商人的天性就是放长线钓大鱼,李幼悟也并非奸猾狡诈之辈,她带金银来伯府打点便是为了结交京中的官宦,有消息说姜源已经攀上了梁侯那一系,所以才屡屡肆无忌惮的去挑衅太平记,若是她坐以待毙,恐怕就会被源记慢慢将铺子庄子蚕食干净。
有时候无需请动小崔伯,只要让姜源知道自己与她来往密切,就能震慑住他,起到狐假虎威的效果。
李幼悟夸道:“小崔伯的风骨颇有先御史大夫的遗风,日后进入六部或做父母官,也是百姓之福。”
听到有人将她比作去世多年的母亲,崔韫的眉眼也柔和了起来:“母亲一生清白坚贞,只可惜去得早,我与阿姊未能久在膝前聆听教诲。”
崔韫与崔盈姐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十余年前她随母亲们回乡祭祖,半路不幸碰到马匪,一家三十几口人全都死在他们的刀下。
虽然官府日后也捉了十余人,上书朝廷说匪患已经剿尽,但崔韫始终不信。母亲御史大夫任上多有得罪人,每次出京都小心翼翼,这次更是带了有二十多个侍卫,都是以一敌三的好手,怎么会被区区十来个面黄肌瘦的强盗杀死呢。
那时她与崔盈还小,除了在灵前磕头,她们没有能力去为母亲伸冤。
这也是崔韫极想要进刑部的理由,进了刑部就有理由打开尘封的案卷,调查母亲们当年的死因,了却这一桩十多年的夙愿。
“幼悟知道临颍伯的门风,所以前来赔罪,并不带金银俗物。”
崔韫腹诽,难道你送给阿姊的俗物还不算多吗。
李幼悟从楚瑶手里接过一只巴掌大的金盒,她揭开盖子给崔韫瞧,里头是黄澄澄的药膏,“此番幼悟是来送药的,这是太平记的商队从波斯皇室的手里买下来的,据说是用蜂蜜与西域的多叶蓍、龙芽草制成,对止血解毒有奇效。小崔伯涂抹于烫伤处,不仅消痒止痛,还不会留下疤痕。”
不留疤的特点着实让崔韫心动了,她看着那只金子做成的盒子,又有点犹豫。
李幼悟有些好笑,这小崔伯未免也太过谨慎了,“盒上的这点金子,若是能买到小崔伯的相助,任是谁都不会信吧。”
崔韫一想也是,就欣欣然的接过来了,“怪不得都说太平记的买卖货通天下,今日见识到了滇地的香膏,还有波斯的止血药,才不得不信。依我看太平记是个聚宝盆,里头什么宝贝都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幼悟最怕的就是朝廷盯上了太平记这块肥肉,要知道朝中商帮里不会只有一个姜源,他们几千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这块招牌的名声越盛一分,太平记就越危险一分。
为徐国公的娶妇添礼,结交小崔伯,都是她自保的方式,可这样是不是也会将太平记的风头推向顶峰,继而跌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