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文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们已经离得太近了。
泛星的声音响了起来,和昨夜彭文乐在那个私厨菜馆听过的声音一样冷,仿佛连声音里都带着那个寒冷辽阔邻国的特质。
泛星说:“你是谁啊?”
单纯的疑问,没有故意阴阳怪气,她是真的疑惑。
彭文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是气恼的,也是羞愤的。
“我们昨天才见过的!”
“哦。”泛星眨了眨眼,表示她知道了,“但我不记得你。”
这实诚的话叫彭文乐更生气了,他扒拉着车窗的下缘,往泛星那边倾身过去,他的脸在泛星眼底越来越扩大。
泛星没后退一分半点,在他们差点就要脸贴脸,嘴亲嘴之前,彭文乐自己停住了。
他的脸还是那么红,现在好像更红了。
彭文乐左左右右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脸:“现在看清楚没?记住这张脸了没?我是彭文乐!”
彭文乐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可少年人的自尊心就是来得这么不讲道理。
蠢事做都做了,彭文乐只能梗着脖子像是自恋狂一样展示着自己的面孔。
泛星稍微盯着他久了点,他还得在心里打鼓难不成自己的脸上有眼屎没擦干净。
泛星眯了眯眼睛,就像是盯了太久屏幕视觉疲劳一样移开了视线,她慢吞吞地放下手臂,直起腰,沿着自己原定的路线继续小跑起来。
彭文乐都呆住了,反应过来时,他气得用手拍了几下车门,就像拍着马屁股鞭策一样催促司机调头追上去,总算是和小跑的泛星固定在了同样的速度。
“话都没说完,你跑什么!”委屈地缩在车厢里的彭文乐对车窗外的泛星喊道。
匀速小跑的泛星只居高临下地向他瞥了一眼。
彭文乐气不过,单膝跪在坐垫上,将脑袋和小半截身子探出车窗,想要像刚才泛星俯身看他一样去够泛星。
可他的手指都没能挨到泛星的卫衣,泛星的动作灵活得不行,她还能在避开彭文乐后教育他一句:“把脑袋伸出车窗外会很危险。”
彭文乐刚想笑就这乌龟爬的车速能有什么危险,只见泛星忽然加快几步,跑了一个曲线从车头前方弯折向一旁的岔路口。
而没了泛星身影的遮挡,彭文乐就看到了那一簇生长地过于旺盛的花团。
哪怕司机即时踩了刹车,彭文乐还是迎面撞入了一片花香……和细小的边缘锋利的叶片以及有着许多粗糙凸起的花枝。
等一下,这个软绵绵的蠕动的触感,不会是毛毛虫吧——
彭文乐惊叫一声,像是受惊的乌龟一样把身体缩回了安全的车厢,因为是闭着眼睛,他的后脑勺还不小心撞了一下车顶,火辣辣得疼。
“快快快给我湿巾!”
彭文乐狼狈地拍打着自己的衣领,总感觉那些细小的看不见的虫子已经钻入了他的衣服,全身上下都盈满花香,从脸部开始往下的肌肤全都难堪地瘙痒起来。
“妈的,那小毛子是故意的!”
彭文乐气愤地骂着脏话,哪里见得半点刚才打招呼的阳光与亲昵。
彭文乐催促着司机追上前去,可泛星抄的小路轿车根本开不进去,彭文乐气得扑到前座,啪啪地按了两声喇叭,尖利短促的声音过后,那个快要从小路跑出去的小毛子总算回头了。
彭文乐此刻还没有发现他的脑袋上顶着一片树叶,绿油油的叶片别在他被水露打湿的头发上,像一顶精致漂亮的小绿帽。
“泛星,我记住你了!”
气急败坏的少年放了狠话。
在他眼里,那个快要消融在岔路出口的光晕里的蓝眼睛少女似乎笑了一下,离得太远,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少女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也记住你了,彭文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