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眸安静又冷漠,像是因为这个国家的寒冷天气而永久冻结的色彩。
星给泛荣的感觉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泛荣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国家不同造成的文化差异。面对着能给现在无依无靠的她带来帮助的父亲的角色,星并没有表现出泛荣预想过的安心亲近,当然,同样预想过的排斥、对父亲这些年来的不闻不问的埋怨,也都没有。
没有情绪外露的少女,看上去几乎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在这个雕塑文化发达的国家,那些在街上、纪念馆里……常常能看到的逼真美丽、却终究是没有生命的死物的雕像。
只是他眼前的这尊雕像,有着别的雕像不会拥有的,用最昂贵的蓝宝石也无法复刻的特殊的眼睛。
终于,雕像一样的少女动了。
星将手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来。
展开紧握的手掌,修长五指微张,以星为名的少女跨越他们两人之间的桌子和桌子上那些繁复的文件,将手递到他的面前。
这并不是泛荣会陌生的动作。
谈成了一桩合作,人们会这么做。与未曾谋面的人初次见面,人们也会这么做。这可以是一种鼓励肯定,也可以是一种相互扶持。
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肢体动作,却是一种卸下防备,表达尊敬的态度,这个简单的动作可以是一段冷战的破冰,可以是一段健康关系的开始。
泛荣在微微怔神后,同样站了起来,握住了停在空中的少女的手。
掌心重叠,肌肤相贴,大拇指触碰到对方的手背,其余四指被对方的掌心包拢其中。
泛荣觉得自己是捧起了一捧雪,摸到了一块冰。
他看着星,少女也看着他,黑色的眼睛和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彼此。
泛荣感觉自己现在是洽谈好了一桩合作,与面前的人共同为两人一起拟定好的条约能顺利施行,而在礼节性握手。
这竟然是,发生在一个父亲和一个女儿间的,最初的牵手。
“辛苦您了,泛荣先生。”
这竟然就是她,对于现在发生的一切的,所有总结和唯一感想。
***
“爸爸。”
泛荣进门的时候,听到泛星这么叫,他脱鞋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泛星站在他的面前,穿着这个家里标配的拖鞋,目光沉静注视着泛荣,仿佛她已经这么做过成千上万遍的自然。
“咳……我回来了。”泛荣把鞋子放在鞋柜上。
泛星点点头,然后说了重点:“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让两个人来家里吃饭了。”
语气一板一眼的,和犯错的下属向上司报告没什么两样。
泛荣已经看到了多出来的那两双明显属于少年人的鞋子了,他被泛星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请朋友来家里吃饭,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这也是你的家。”
泛星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改变,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爸爸。”
然后就和换好鞋的泛荣一起往客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