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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洁自认不是个感性的人,却被“赵四”这几段自我剖析以及个签触动。
她点开“赵四”的对话框,对着屏幕打出一段话——
失去总是比得到更为艰难,但是人生总在不断失去度过,要努力习惯、拥抱遗憾。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可以事事如意。
刚发出去,便显示已读。
对方正在输入……
关洁也不着急,任由他在那头删删减减。
直播结束后,她关闭摄像头,阖上笔记本,抱着吉他,盘腿坐在电脑椅,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琴弦。
手机屏幕时不时亮一下,她拿起一次又一次。
以为对方不会回,刚要放下,便收到一条抖音私信。
她登时心跳一滞,犹豫半秒,她下定决心般地捡起手机,打开私信。
里面躺了好几个红点。
赵四:我已经失去很多东西,朋友、家人、爱人、我的自由……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在失去。
我对不起很多人,欠过很多情债,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现在很迷茫。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也不知道如何自处。
我曾经做过很多错事,错过很多机会,也错过很多人。我以为我有的是时间,到头来,满腔热忱只剩后悔。
关洁对“赵四”有股莫名的好感,一是因为他的网名跟祝政的昵称一样,二是因为他总给她一种沉默、神秘却又值得信任的错觉。
像现在,他这番自我认知,让她感同身受,甚至不自觉地将他与祝政联系在一起。
她总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即便没有证据,她就是本能的相信他。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肯将内心深处最隐秘、阴暗的一角分享给她,已经给她足够的信任。
关洁沉思片刻,指腹落到键盘,小心发问:“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姓祝,你认识吗?”
“或者……祝政,是你吗?”
消息发出,关洁心跳如擂鼓,砰砰直响。
她攥紧手机,咬住下唇,睁着狐狸眼,煎熬等待“赵四”的回应。
那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好长一段时间,屏幕里才跳出两个字:不是。
关洁心情陡然失落下来。
她捧着手机,忽然不知道如何继续跟对面的人聊下去。
对方似乎猜出她此刻的懊恼,主动问她:
这个祝政,是你《恶棍》里的特殊朋友吗?
话题聊到这儿,关洁无法断。是她先提的祝政,如果不继续聊下去,好像不太好。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发泄口,那些莫名的情绪也找到了出处。
她重新捧起手机,跟“赵四”主动提起祝政。
再见赵四:他是我生命很重要的一个人。其实……不能算朋友,但是我又无法用准确的定位形容他,所以就用“特殊朋友”称呼他。
赵四: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再见赵四:很特别。他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如果非要形容,大概是一个——肆意妄为、没心没肺又爱拈花惹草的恶棍。
赵四:?
再见赵四:反正不是个好人。
赵四:你很讨厌他?
再见赵四:不讨厌。
赵四:恨?
再见赵四:不恨。
赵四:那是?
再见赵四:见不得他太好,又见不得他不好。至少应该比我难过。
赵四:你还爱他吗?
再见赵四: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
赵四:没有,随便问问。或许他此刻很痛苦,至少比你……痛苦十倍。
再见赵四:那挺好。我应该普天同庆,奔走相告?
赵四:……
关洁盯了几秒省略号,重新打出一行字:
我希望他过得比我好。不要活在过去,也不要因为任何人痛苦。他在我这儿,永远是那个肆意妄为、横冲直撞,会大晚上发疯、在北京郊外飙车的混蛋。
那头没再回。
关洁等了几分钟,自顾自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窗外。
窗外漆黑、阴沉,伸手不见五指。
既没星星,也没月亮。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默默丢下怀里的吉他,起身走向床头。
啪嗒一声。
手指飞快摁下开关按钮,卧室灯光瞬间熄灭。
卧室陷入昏昧、寂静,关洁盖好被子,阖上眼,安然陷入睡梦。
关于后续,她毫不知情。
她不知道有人大半夜特意开一个多小时的车赶到她小区楼下;她不知道有人在冷风站了整整一夜;她不知道有人为了看她一眼,抽了一地烟头,惹得清洁工大骂谁这么缺德。
她更不知道,那天夜里,有个男人站在路灯下,抬头往她所在的那扇窗看了无数次。
—
周瑶个人音乐会演出那天,祝政还是去了现场。
他没走vip通道,跟着一众嘉宾,拿着周瑶提前送过来的门票,排队走进普通入场口。
周瑶怕他不来,连打好几个电话。
直到周瑶助理在演出厅瞟到祝政的身影,周瑶才松了口气,认真投入接下来的演出。
演出厅很大,能容纳上万人。周瑶国内名气没有国外高,可演播厅还是满满当当坐了/九千。
个个穿得光鲜亮丽,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礼服裙装,连摆在台上的钢琴都价值不菲。
俨然,这是一场属于“有品味”、“上流社会”的狂欢。
他们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坐在演播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高深莫测”、“陶醉”的表情,好似他们完完全全听懂且欣赏周瑶弹奏的每一首钢琴曲。
祝政坐在vip席位,抬眸望着舞台上、穿着高定礼服、戴着白手套、垂低脑袋,一丝不苟弹奏钢琴曲的周瑶,忽然觉得很无趣。
他不喜欢这样形式、正规的东西。
他也没有音乐细胞,听不懂贝多芬、肖邦,不知道谁是舒伯特、李斯特。
这场长达两小时的演出,于他而言,很狼狈。
倒不是因为周瑶弹得难听,相反,她技术很高超,情感表达也到位。
甚至在弹奏某些他熟悉的曲子时,周瑶还有意往台下,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
如果是很久之前,他或许有那个耐心,安安静静坐下听完全场。
可是现在,他只觉烦躁。
他多次忍着掏出手机玩游戏、转身走出演出厅的冲动,忍着心烦意乱,听完全场。
演出结束,周瑶助理悄然无声走到他身边,小声邀请他去后台,说周瑶有事找他。
祝政揉了揉眉心,等演出厅的嘉宾散了一波又一波,才拿起两个小时前在花店买的白玫瑰花束,起身跟着周瑶助理往后台走。
绕过一排排暗红色座椅,跨过一地昏暗,转过两道门,不紧不慢走进后台。
后台化妆间,工作人员正在忙忙碌碌收拾后续。
周瑶已经脱掉演出服,换上嫩黄毛衣、卡其格子半裙,坐在化妆镜前,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帮她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