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探过头去观察副驾上人的脸色“文董这是生气了?”
文仕棠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道:“生气不至于,毕竟我们有约在先,相信陆总不会让我为难。”
有约在先。
他们二人的确有约在先。
当年两个人在父母安排下见面之后,陆昀章又私下约文仕棠见过一次。
那是恒都附近的一个咖啡厅,下午三点的阳光在杯中游动,文仕棠用银勺搅弄咖啡的手忽然停了下来“婚前协议?”
陆昀章把桌子上白纸黑字拟好的协议往对面推了推“文先生可以先看看这上面的内容,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字,当然你也可以多考虑一段时间,毕竟婚姻不是儿戏嘛,你还这么年轻,没必要这么着急踏入坟墓。”
文仕棠拿起那份协议书,发现上面并非如他所想的是财产协定,更多是为两人婚姻关系划定的的楚河汉界,比如互不干涉私生活,在彼此父母面前维持婚姻良好的形象,比如如果有一方找到了真正想要与之结婚的人,则可以随时终止婚姻,当然就算没有这个前提,任何一方过腻了,不想过了,也可以随时解除。
两份协议上都已经签好了陆昀章的名字。
二十五岁的陆昀章抱着胳膊,眼角带着比如今更加张扬的笑“文先生想必也知道,这个协议没有什么法律上的约束力,所以践行起来完全依靠你我的自我约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文仕棠的手捏着那薄薄的纸张,一向冷淡的脸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就在陆昀章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随手把协议扔在桌上,点漆似的眼与陆昀章平视“我答应。”
陆昀章有些意外地挑眉,之后略略点头“文先生的确出乎我意料,既然如此,”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递给文仕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文仕棠毫不迟疑地在两份协议都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交还给陆昀章一份,另一份自己保管。
陆昀章站起身来,向文仕棠伸出了手“合作愉快。”
文仕棠那双明显纤薄得多的手握上了他的,一触即分“合作愉快。”
第二天,陆家和文家便开始筹备起了婚礼。
其实陆昀章对结婚兴趣不大,但是也没打算反抗,拟出这纸协议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文仕棠,若是对方不同意,则理所当然地回家告诉他妈他们性格不合,但是文仕棠竟然没有反对,那么结婚之后,他的自由既不会受到限制,更不用被他妈日夜唠叨,更重要的是,和文家联姻,对于他日后大有裨益。
这么多年来,两人严格地履行着协议上的约定,文仕棠这时候提起这个,无非是提醒自己上次在他家的失态,没想到这人还挺记仇的,陆昀章笑了一下,又向文仕棠肩上揽了揽“你放心,等二老从国外回来,我一定把他们哄得高高兴兴。”
后者微微点头“我一向相信陆总的演技,开车吧。”
到家之后,文仕棠换好衣服站在吧台前倒水,浅米色针织的料子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柔软,随着他的动作,后腰的衣料向上抬起,露出一截窄腰,陆昀章心念一动,从后面一把环住那纤瘦的腰身“我妈说你瘦了,我怎么没有发现,让我量量。”
他的手掌一寸一寸在那肌理细腻的腰身上摩挲,低低的声音响起“嗯,好像是瘦了……”
文仕棠的手顿了一下“我明天要出差。”
陆昀章亲了一下他的脖颈“就是因为要出差,所以文董又有好久见不到我,难道就不怕想我?”
怀里的人没有再次发出反对声音。
不再拒绝就是同意。
陆昀章把人转过来,低头吻住了他。
他说文仕棠像个冰块,其实是夸张,文仕棠至少在床上的时候还是很热情的,予取予求怎样都肯,声音还特别好听,这大概是他们唯一合拍的地方。
而陆昀章是从不会在这事上委屈自己的人,从吧台到卧室,他不客气地把人狠做了一顿,以至于结束之后文仕棠直接昏睡了过去。
陆昀章抽完一根事后烟,撑着胳膊看臂弯里的人。
文仕棠单就长相来说并不高冷,甚至矜贵得有些娇气。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光洁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几缕乌黑的头发散落,眉毛秀丽浓长眉尾稍弯,可能因为刚刚情绪激动的原因,上挑的眼尾泅出一抹红,鼻梁窄翘挺直,柔软的薄唇泛着水色,下颌流畅到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修长如玉雕的脖颈上还带着点点红色的痕迹,陆昀章一直觉得他人如其名,似那占尽春色的解语花枝又胜三分。
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宅花园里那株他爷爷手植的西府海棠,是老爷子的得意之作,爷爷修剪花枝的时候,他蹲在一旁百无聊赖,听老人家摇头晃脑地念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文家高门深府养出来这样一株海棠,此时正躺在他的床上。
但这些仅限于文仕棠睡着的时候。
醒着的文仕棠冰冷锋利,是无坚不摧的文董。
艳若海棠,冷如冰霜。
可以说陆昀章只喜欢文仕棠在床上的模样,一是在他身下的样子,二是沉沉睡去毫不设防的样子。
毕竟人是难以和一把冰刃生出什么感情来的。
看了一会儿,他也有些困倦,关了灯自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中的文仕棠皱了下眉,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勉强撑起身体,光是起身带来的后背肌肉大面积的抽痛已经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爬起来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才感觉舒缓了一些,之后站在床头看着熟睡中的陆昀章,文仕棠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把这个人踹下床或者打一巴掌然后装作自己是梦游。
抑或者泼一盆水到他身上可是这样自己也睡不成这张床了。
他盯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掀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摸着自己的腰想明天出差的路途注定是不会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