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仕棠只停顿一瞬,便打开车门,走进了绵密的雨帘。
酒吧里轰鸣的音乐震耳欲聋,陆昀章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拍着桌子。
“你说,那么多的证据指向晟璟,都不用真查出什么事儿来,只要警方插手调查的消息一出去都够他那公司股价动荡一波了。是我顶着压力没有把案件交给警方,结果他还跟我甩脸色!我他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
邵骏对他们两人的纠葛半点兴趣都没有,只在心里叫苦不迭,心说文仕棠不出现,自己这大好的夜晚全都得交付给这怨夫了,他都不想说陆昀章这样有多像和老婆吵完架被赶出家门只能借酒消愁的男人。
虽然实际上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这边陆昀章接着控诉“要不是他来找我,在这件事情查清楚之前我也根本不会找到他头上,谁让他自己沉不住气!结果我都和他说清楚了,这人不但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还指着我的鼻子骂,简直就是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老子下次再对他手下留情老子就是他孙子!”
“好好好,你是孙子,你是孙子。”邵骏给他顺着气,一抬头,文仕棠正站在卡座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两人,吓得魂都差点没了。
他见文仕棠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文仕棠几乎都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那精英范儿是他们文家一脉相传,不同的是文仕棠多了些一尘不染的矜贵,可远观不可亵玩。
比如此刻,文仕棠站在灯红酒绿三教九流的酒吧里,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裤,露在外面的脸和脖颈被衬得苍白,与平日气质不符的是,此时他浑身湿透,雨水沿着头发和脸颊缓缓滴落,难得有些狼狈。
邵骏惊得站了起来“文董什么时候来的?”
陆昀章随着他的声音抬头,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文仕棠湿透的衣服,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反倒被邵骏接了过去“文董怎么淋雨了?我这就叫人把楼上的房间准备好,你要不先上去洗个澡烘干衣服再说?”
文仕棠刚要拒绝,却见陆昀章把酒杯随手一扔,冷笑一声“文二公子刚才理直气壮地把我赶出来,这会儿又玩上苦肉计了?”
“不不不不是,”邵骏死命捂住陆昀章的嘴,讪笑道:“他喝多了上头,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计较。”
文仕棠看住陆昀章“我不想在外面和你吵架,先和我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陆昀章一把甩开邵骏的手,冲文仕棠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二公子自便吧。”
邵骏在桌子下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他妈别犯浑了行不行!”
文仕棠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悲伤抑或其它情绪,只是看着陆昀章,见那人没有丝毫动摇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点了点头“好。”
他转向邵骏,淡淡道:“你叫我过来,我过来了,但是看来我没有那个身份把他带走,你自己想办法吧。”
说完转身便走,邵骏见人是拦不下来了,急忙上吧台拿了一把伞塞给陆云章,大声道:“去啊!”
陆昀章并不理会“我去干什么?”
邵骏简直被这人气得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大吼道:“你他妈脑子有病啊,你想让他接着淋雨啊!”
“艹!”
陆昀章捋了一下头发,终于接过伞快步赶了上去。
文仕棠离开酒吧正要再次踏入雨里,胳膊却忽然被大力拉住,一把伞在他头上撑开,他没有回头便知道那是谁,果然陆昀章的声音响起“别找你的车了,开我的吧。”
接着领着文仕棠向他的固定车位走去,把钥匙塞到文仕棠手里“我喝酒了,你来开。”
文仕棠沉默地发动车子,陆昀章则始终在副驾驶上不发一言。
到家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却向相反的方向转身,文仕棠握住陆昀章的胳膊,抬眼看他“我说,我有话和你说。”
陆昀章居高临下地看了眼衣袖上的手指,道:“有事后面再说,你最好先把衣服换了,别回头让你大哥以为你是为了找我淋雨生病还觉得是我虐待你。”
说完甩开文仕棠的手,快走两步‘砰’地关上了客房的门。
文仕棠看着那冰冷的门扇,怔怔地站在那里,谢明竹方才戏谑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我说你们动了心的人真可怜,这么容易就会被人杀死,你所爱之人的试探,猜忌,怀疑,漠视,随随便便都可以把你杀死一百次,你呢,你现在还能被杀死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