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yana,你该去换个耳朵了。就是这位小姐姐,青哥带来的的朋友。”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当初vix战队那个拉胯的队长呢。”
柴漾睫毛抖了一下,倾身拿起杯子。
vix决赛的失误,既有对uy研究不够透彻的原因在,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结于这个队长的优柔寡断。赛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做出决策的速度和执行力度往往能扭转一局比赛的胜负。
但来人的这句话仿佛给在座的所有人一个宣泄的出口,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冠军,他们争相开始喷起vix来。
“vix这几年真的不行了啊……贱卖收队人家老板不肯,开价高得离谱。没成绩又不盈利,你说哪来的自信?要不是这次冲进总决赛了,估计还得在二线战队抠脚呢吧。”
“可惜雨落打下的江山啊,别说守住了,二线队都快排不上了吧?”
“听说之前就有人要收购vix,雨落说什么都不肯。”
“不是吧,他还等三水晚回来打职业啊?万一人家都已经是俩孩子的爹了呢?”
“你们别骂那么凶了,我这儿有内幕消息,雨落找上我家律师事务所准备遗嘱的事情了,估计没几天就有新闻官宣了,听说他去修养的这几个月,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几次了。”
“……卧槽?”
“不会是怕影响战队成绩才一直瞒着的吧?”
“唉,刚才骂得有点狠,妈的老子现在有点难受。”
忽然柴漾觉得自己听不见声音了。
周遭七嘴八舌地说着,乱哄哄的。
柴漾捏着杯壁的指尖微微发白,脸上却看不出来表情。她偏头望向窗外,明明是星辰满天,却仿佛雷电劈在心头。
她借口失陪离开客厅,端着酒杯走到宅院里,登陆了很久没有上过的那个昵称叫“三水阳”的私人号。
开屏转了许久。
无数红点接二连三地跳出来,1000+,也许更多。
最上面的消息来自“雨落大狗比”,999+条。
最近发送时间,两小时前。
——小晚哥,你是不是还没有和我正式说过再见呀,看来得是我先说了。
手中的酒杯忽然脱离掌心掉了下去,幸好落在脚边软软的草坪上,没摔碎。
柴漾惊觉,回过神弯腰去捡,起身时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狭长深邃的眼。
月色勾勒着他的脸庞。
那人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更久,抬步往里走去,消失在视线里,仿佛只是她醉中的幻觉。
*
袁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柴漾失魂般站在原地。
他是刚刚在网上刷到雨落去世的新闻,没想到同伴的内部消息还没说出来多久,就官宣了更心碎的事实。里面那群人还在震惊,而他想到柴漾的过去,立刻追了出来,在花园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他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眸:“姐,我送你回家?”
“袁青,我要回国。”
柴漾的嗓子被酒水浸润到有些沙哑。
袁青心里一沉。
她说要回,不是想回。这又是个没有任何回旋之地的决定,和她决定离开uy时的干脆一模一样。
“好,订好票告诉我。”他点头,“那你还要进去继续喝吗?”
柴漾把杯子递给他:“你帮我放回去,我打车回。”
屋里所有人都喝了酒,他们大概率都要直接在楚铎家睡的,没人能开车。
“太晚了,不安全。我问楚少借个司机,开我的车回吧。”袁青皱眉,随后把车钥匙递给她,“你先去我车上等着,警告啊,不准开车,也不准吐。”
“放心。”柴漾摆摆手,挺直背脊往外走。
没走两步,忽然有什么画面闪过脑海。
她停下脚步,对袁青喊了一声:“我刚好像看到我老公了诶……”
“啪——”。
酒杯直直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声音。
袁青缓缓转头,柴漾的表情和她任何骗人的时候都不一样。他嘴张得可大了,仿佛能塞个拳头进去。
没等袁青有什么回应,柴漾撂下一句“别理我,我一定是我喝大了”,跟没事儿人似的回他车上等着了。
留袁青一个人在这里收拾残局。
袁青谢过保姆阿姨,蹲在地下打扫玻璃渣,他只想趁机清醒清醒脑子。
毕竟谁都可能会神智不清走进婚姻的坟墓,唯独不会是柴漾。追她的人前赴后继,而能忍她脾气超过三天的几乎为零。
至于老公?她网恋都能把老公当工具人用,他信她才有病。
*
“策哥来了啊。”楚铎大步走到门外,将厉宁策迎进来。
厉宁策一进屋,七仰八叉的几个男人瞬间清明了几分,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这圈同龄人,不管多么放纵纨绔,心里总是或多或少憧憬又嫉妒着那位厉家长子。很多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厉宁策环视一圈,见屋内没有任何异样,蹙眉。
“太难得了啊,咱俩多久没见了。”楚少揽上他,热情地往里带。
“过年才在我家发酒疯,忘了?”厉宁策冷笑,转而脸色微沉,“你们刚才是不是玩得有点过分?”
“没有啊,都在闲聊呢。雨落的事你知道了吗,那帮小子现在还在哭呢。”
“外面那位是谁带来的?”
“哪个?yana?那是袁青的同学。”
“谁欺负她了?”
“那个妹妹挺直率一人,也会聊天,没人欺……”
楚铄一噎,便知道厉宁策进来的时候一定看到了那姑娘不太好看的表情,感到一阵压力。
但有厉宁策在的局总有不成文的规定。
自己人怎么胡闹他都不在意,有外人在就必须要谨言慎行,玩笑适度,不能自毁风评。
“我们真没做什么,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可能是喝得不太舒服吧?诶,青子,你朋友没事吧?”
袁青刚把玻璃渣倒进厨房垃圾桶,就听见楚铄的声音。
他洗完手,慢慢走过去,皱眉说:“不太好,你家司机在吗?帮我送她酒店吧。哦不行,我可能得和她一起回。”
*
柴漾缩在车里,光脚踩在坐垫上,手臂圈起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刷着社交平台。
她看着vix前队长、教练、和攻略制作人雨落英年早逝的消息被圈子里的人转了又转,干涩了一天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
有人说,今天南城的雨很大,它们要带雨落回家。
她手指停留在“点赞”二字上,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径直划到下一条。
是一条紧追热点的分析。
@电小竞甜甜圈:众所周知vix最值钱的就是雨落,无冕战神。业内纵容他们老板把收购价抬那么高,还不是抱着一丝他能带出世界冠军的期望吗?但这几年,成绩没有,招牌打不出来,所以招不到好的青训队苗子,然后就是青黄不接、恶性循环。现在雨落陨落,vix老板就算是想清楚,愿意贱卖,怕也不会有人想接盘。这和从头来过有什么差别?
底下有说他不懂装懂的,也有认为他说得特别对的,甚至有奇葩的过激电竞队员粉丝听说vix收购价可以被狠狠压了,觉得他自己又行了,甚至想众筹买下战队让自家队员换个队。
感受着网络智商洼地的参差,柴漾直翻白眼。
几家电竞杂志几乎是第一时间更新了雨落去世的消息,随后是vix的现役队员、雨落的前队友,再接着是他当年的对手和朋友……每一个听说过雨落姓名和事迹的人都在哀悼和怀念他。
无数个第一的纪录,无数赛场上的极限数据都由雨落创造。
所有恩怨情仇在癌症和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声音。
等待着那个曾经是雨落最默契的搭档、也是捅他最深一刀的那个逃兵的发声。
或者是道歉。
可唯独没有等到。
柴漾叹了口气,收起手机,把头埋在膝盖里。
“咚咚。”
有人敲车窗。
柴漾疲惫地抬头,再一次对上了冷淡的目光。男人俯身,一丝不苟的领口多了几道诱人的褶皱。
她怔怔地看着他,捏了下自己的腿。
原来刚才不是幻觉。
“有事吗?”她摇下车窗,问道,“我怎么觉得你在跟踪我啊,厉总。”
柴漾的声音依旧沙哑,在这样深沉的夜晚竟有几分缱绻和撩人。而她浑然不觉,低垂着眼眸,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腰是腰,腿是腿,身型轮廓完美得恰到好处。
遗憾的是,他逆光站着,表情看不真切,只是黑乎乎一片。
她无声叹了口气。
男人还没回答,她的电话忽然响起,是袁青。
“喂。”她有气无力。
“姐。”袁青声音有些犹豫。
柴漾习以为常地撩了撩眼皮:“怎么说,不给借司机?车钥匙给你送回去?早说啊我……”
“不是,楚少说三哥可以送你,你猜三哥是谁?你见了就知道了,绝对靠谱。那谁的事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好好休息。”
柴漾没等他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抬眼看向男人,冷淡地扯了一下嘴角:“哦,三哥?”
月色下,男人眉眼微动,俯下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他遗憾地看着她,低声说:“你以前叫我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