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公司的事,才刚刚早晨九点多。
她又开始给国内认识的合作方打电话邀约见面。
大学教授最近在外参加会议,要之后才有时间。之前联系过的省队教练正带队出省打比赛,同样没有空。
柴漾思来想去,打开了各个电竞俱乐部新人队员的直播间,一个接一个看着。
暖风又烘得人睡意朦胧。
她看了没一会儿,便没有知觉地抱着被子幽幽倒下,沉沉昏睡。
柴漾梦里回到了她上一次来凛北的日子。
那时候的她尚有母亲,还有一个租在老主城区、尚未被拆迁的家。
狭窄破败却很温馨。
日子是得过且过的,母亲的积蓄都用在治病上,少不了要委屈她。
她也混不在意。
整日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蹦蹦跳跳。
她的和普通学渣一样会上课睡觉,但和他们不一样的是,她会在母亲病床前看书,考前几个通宵突击一下,便能把重要的知识点都记在脑子里。
别人拼死拼活学习的时间,她分出了大部分时间精力给了母亲和游戏。
她通常赶着放学前把作业做完,去医院照顾母亲。
等她用完药入睡后,溜达到家附近的小商店,和辍学开店的老板借电脑,牺牲年轻人宝贵的睡眠时间玩会儿游戏。
后来老板给她弄了套台式机回家。
只要柴漾周末帮她算账,连游戏的钱都帮她充。
老板说,她不像那种整日混迹网吧游手好闲的小流氓,她只是需要一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谁的地方,需要一个宣泄生活压力的出口。
母亲出院后也没说什么。
她总是安静地托着下巴,看她嚷嚷着要当世界第一女电竞选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为她和母亲编织着一场梦。
她不断精进自己,连课间都在算着技能克制和攻击效率。她梦想自己能一战成名,走上职业选手的道路,和队友们所向披靡,身披旗帜,手捧奖杯,用高额的工资和电竞赛事不菲的奖金为母亲继续治病。
这场梦是在某一天被生生揉碎的。
那天的支离破碎中,有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母亲,有一个陌生女人的歇斯底里,还有她被人踩住碾压的右手。
破败的小出租屋,终究衬极了血与泪。
“叮——”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柴漾四肢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
她猛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轻轻覆上自己的右手。
她接起电话,是帮她清理衣裙的人打来的。对方将袋子放在了前台,等下会有服务员送来。
柴漾这才恍然,原来她一觉从早晨睡到傍晚了吗?!
她捏着鼻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衣服,缓缓靠在门上,努力从刚才的梦中将自己挣脱出来。
混乱的终结,是沈长鹤将她从母亲身边带走,最终送了她一纸机票。
而她也因此错过了与母亲最后的道别。
柴漾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拉开窗帘,天色已经昏沉。
她迎着微弱的夕阳,轻轻摇了摇头,将梦中那些疲惫不堪的过往甩掉,盘腿坐在床上,拿起酒店床头柜上的菜单,开始思考晚上吃点什么。
她播通前台的电话点餐。
挂断后又百无聊赖地打开聊天软件。
这边,机场偶遇的小仙女给她留了凛北的地址:裙子送到这里就好啦。
另一边,袁青昼夜颠倒的作息仿佛和她没有时差,像是喝多了一样,一条挨着一条跳出来。
青青原上草:姐姐姐,你到了吗?
青青原上草:落地好歹说一声啊!我二哥都到了!
青青原上草:我上次跟你说的,楚少在凛北的射击俱乐部你还感兴趣吗?
青青原上草:[俱乐部定位地址]
青青原上草:今天刚好另一位合伙人程总在,友情骨折价,你想去吗?如果你之后还想找测试环境什么的,可以提前探探有没有合作的可能嘛。你想去我和对方打声招呼啊?
柴漾不禁挑眉,伸了个懒腰。
她可是从早晨一觉睡到晚饭前,晚上必然又是无比清醒,袁青的提议简直恰到好处。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回复他。
在下是你爹:去,我吃完饭就过去。
袁青得令,麻溜地发挥了他高效交际花的作用,不一会儿就把俱乐部合伙人的名片发了过来。
青青原上草:程直,程总,我和他说好啦,你去了联系他。
在下是你爹:嗯,感恩。
在下是你爹:你不想死就早点休息,别再通宵了。
柴漾吃过晚餐,换了一套紧身黑色高领上衣和阔腿收脚绒裤,搭了件米白色的羽绒外套,踩了双鞋底偏厚的运动鞋就出了门。